現在王崇古麵前有兩條路,一條路:想方設法的跟隨大明一起再起,逐漸消滅北虜的抵抗意誌,徹底將北虜郡縣化;第二條路,習慣自己的路徑依賴,繼續和北虜一丘之貉。
王崇古拿好這本簿冊,那就是選的第一條路,這條路不好走而且曆史來看,也好像走不通;不肯拿這簿冊,就是抵抗到底,這條路已經走通了。
如果不肯拿,就得必須要保證大明朝廷始終像現在這樣的孱弱。
有的選嗎?沒有,看似兩條路,其實就一條路。
王崇古瘋狂的罵張四維就是個大蠢貨!大大的蠢貨!如果王崇古人在宣府大同,就不會麵臨這樣的選擇。
“我能回去繼續當宣大督撫嗎?”王崇古想選第三條,裝不知道,回去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去。
萬士和笑著說道:“來都來了,回,是回不去了。”
王崇古拿著簿冊離開了全晉會館,向著全楚會館而去,在全楚會館遞了拜帖,順利進入了會館的書房文昌閣。
萬士和也陪著王崇古來到了全楚會館,他沒有拜帖,隻是打了個招呼就走進去了。
這個書房和過去不太一樣,多了很多的小玩具,比如那台望天的千裡鏡,比如一把造型古怪的太師椅,比如桌上一堆用於寫字的鉛筆,這都是小皇帝的一些小發明,每每都會以此物好用,送於元輔使用的名義,送到全楚會館來。
王崇古客套了幾句後,眉頭緊蹙的說道:“能回去嗎?”
“朝廷任人豈是兒戲?王司寇說笑了。”張居正滿是笑意的說道:“從全晉會館來的?葛總憲告訴王司寇羊毛的事兒了嗎?勞煩王司寇了。”
王崇古、張四維等一眾豪商為主的士紳商一體的族黨,和北虜俺答汗的關係比較矛盾,一方麵是十分默契的夥伴,一方麵也是互相防備的敵人。
這羊吃人的招數,陰狠毒辣,是讓王崇古削弱北虜,就像是皇帝拿了一把刀,讓王崇古捅向自己的盟友,而王崇古不得不捅,因為皇帝拿著火銃指著他,北虜不死,王崇古這幫族黨就得死。
王崇古略微有些不死心的說道:“布匹成本比毛衣、毛線更低廉,而且是更結實耐用,這也注定了毛線呢絨這些毛料賣不過布料,搞這個毛料,這不是打水漂嗎?”
張居正笑著說道:“不會,大不了賣給紅毛番。”
製作精良的毛料依舊是暢銷品,英格蘭為了和紅毛番競爭毛料市場,可是折騰了不少的動靜。
羊吃人可不是葛守禮的臆想,根據黎牙實的交待…大明和紅毛番的交流,英格蘭正在搞圈地運動,尤其是喜歡鐵渾甲的亨利八世,反對羅馬教廷對英格蘭的乾涉,進行了宗教改革,導致圈地運動再次爆***敦25萬人,就有近八萬的流浪遊墜之民。
大明是一個龐大的市場,丁口一億左右,這麼恐怖的數字,生產出什麼,隻要價錢不是太離譜,保暖的毛料會很受歡迎的。
“好吧。”王崇古隻能答應,他被張四維給搞的回京,又不能不回,立刻陷入了被動當中。
這個舅舅,不當也罷!
張居正和王崇古聊了聊京師的一些事兒,畢竟王司寇就不在京師,很多事已經發生了改變,王崇古越聽心越是驚慌,南衙、浙江、江西、福建、兩廣的清丈,進展迅速,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縉紳們麵對張居正毫無抵抗之力,最最重要的是,小皇帝的進步神速,整天把言官當孫子訓,罵的他們狗血淋頭。
皇帝不糊塗,在帝製之下,如何是好?
換個皇帝。
等到王崇古從全楚會館離開的時候,又前往了全浙會館,見到了大司馬譚綸,敘敘舊,互相鼓吹了一番,就結束了會麵。
譚綸和王崇古見麵,總結而言,就是四個字,快造反啊!
造反就有仗打了,朝廷苛責過甚吹求過急,反,沒什麼不能反的,叫上北虜一起謀反!
王崇古走出了全浙會館後,腦袋嗡嗡的響,譚綸如此鼓噪,王崇古心裡就越怕,造反那可是讓所有人帶著九族一起跟著他王崇古搏命。
“萬尚書,在全晉、全楚、全浙會館,如履平地啊。”王崇古回去的路上,忽然發現了自己身邊這個人,也不簡單!
萬士和出入三個會館,連個拜帖都不用,跟進自己家一樣。
萬士和理所當然的說道:“又不是私宅,當然可以進了。”
門檻為什麼是門檻?不是私宅也不能像萬士和這樣隨便進,而三個黨魁,顯然是默許了這個行為,萬士和這個牆頭草,隨情勢而改變立場的人,居然能如此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這說明,張黨、晉黨、浙黨,在某些方麵達成了共識,而萬士和就是踩著這條共識,遊走在三個會館之間。
六冊一賬的風波裡,皇帝敕諭讓萬士和隨風倒,王之誥致仕,皇帝又給了萬士和機會,讓萬士和跑路,萬士和自己不跑的,那萬士和就是個無黨派人士,同時他也是浙黨、楚黨、晉黨。
這個複雜的身份,讓王崇古有些心有戚戚,朝廷的天已經變了。
該死的張四維。
安東尼奧帶著大量的琉璃器一路南下,到了應天府南京城,站在大報恩寺的一座琉璃塔前,用力的仰著頭,看著麵前的高塔。
大報恩寺琉璃第一塔,九層八麵,高約二十三丈四尺六寸26層樓,圍約六十七步100米,琉璃塔最頂部是用純金製成的寶珠,直徑約為一丈兩尺,每層的簷角下都懸掛銅製的風鈴,從上至下共一百五十二隻,即使在輕輕的微風之中,清脆的鈴聲也可聲聞數裡。
站在塔下的安東尼奧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高聳入雲的琉璃塔是怎麼建造的。
整個琉璃第一塔,除了塔頂有一根管心木之外,整個樓不施寸木,完完全全由各種造型、各種顏色的琉璃構件榫合而成的高樓。
大副馬爾庫斯也是仰望著這座完全由琉璃打造的高樓,喃喃自語的說道:“我們該走了,真的是一座完美的瓷塔。”
“這是神跡不是嗎?隻有神才能製造如此沒有任何一次瑕疵的高塔。”安東尼奧仍然不太想走,站在塔下,他想進去,但是這座塔是紀念大明第一代皇後的紀念塔,沒有朝廷詔令,他一個紅毛番如何上塔?
馬爾庫斯大副拉著安東尼奧說道:“我們真的該走了,已經足夠了。”
“這是十萬大明工匠,用了二十年打造,我們這次最大的收獲,不就是那些製作精良,獨一而無二的琉璃器嗎?”
“二位,我們應該離開了。”奉命出使西洋的高啟愚,就是那個在應天府鄉試,搞出了《舜亦以命禹,差點把張居正搞到絕對被動致仕的高啟愚,他已經學會了拉丁語,帶著國書,前往佛郎機出使。
這次是坐安東尼奧的四桅大帆船前往。
“好吧,我的畫師將它畫了下來,泰西所有人都要為之驚歎,神跡。”安東尼奧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高啟愚離開,向著鬆江府而去。
三艘四桅大帆船已經采買完畢,船上載滿了絲綢、茶葉、瓷器、棉布、鐵鍋、漆器等等數不勝數的貨物,這些貨物並沒有裝滿船,他們的白銀不夠,買不了更多的貨物了。
隻是安東尼奧在上船之前,眉頭緊皺的看向了海岸線,愣愣的說道:“大副,那是加萊塞戰艦吧!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加萊賽戰艦,費利佩二世引以為傲的戰艦,擊敗了奧斯曼海軍的無敵艦隊,就是他們最大的驕傲。
馬尼拉有一艘加萊賽戰艦也就罷了,那是呂宋總督弗朗西斯科督辦的,可是為什麼,鬆江府也有一艘,而且還是裝了迥異帆布的戰艦!
“是的,可能是總督戰敗後,大明獲得了圖紙,所以才有了。”大副馬爾庫斯有些呼吸急促的說道。
這是他們的船式!結果裡麵的人已經完全不同,變成了大明的形狀!
“二位,那邊船塢裡正在建造一艘五桅過洋船,若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前往一觀,陛下已經答應了王子可以購買武器,五桅過洋船也是可以賣給王子的。”高啟愚引導著兩個人來到了船塢。
千料大船的龍骨已經開始搭建。
新船不能叫封舟,那是僭越,新船叫五桅夾板巨艦,也不大好聽,所以鬆江造船廠將新船命名為了過洋船,非常樸實的一個名字,它可以過洋。
高啟愚興致勃勃的說道:“它一共有兩層火炮甲板,共計三百名船員,左右兩側一共有三十六門炮位,當然火炮是需要另行付款,他配有三百五十個吊床位,即便是稍微超載一些也無所謂,那裡是火藥彈藥儲藏室,當然了火藥也要另行付款,他還擁有21麵風帆,在海上的航行一天就為六百裡,無懼逆風,暢通無阻。”
“它也可以用來當做商船使用,但是我不建議那麼做,實在是太浪費了。”
“不算火炮、火銃、火藥等等,大約要十五萬兩白銀一艘,以二位的財力,完全沒有問題。”
負擔得起才怪!船貴、火器貴、船員貴、維護艦隊更貴!安東尼奧要是能買十五艘這樣的戰船回到泰西,他說自己是整個泰西的皇帝,教皇都得為他卑躬屈膝。
很顯然,這是一艘能夠遠洋的戰船,遠比加萊賽戰艦要先進的多!
看著這艘戰船,安東尼奧有些懊惱,明明是脫胎於他們的戰艦,卻已經隻有一點點加萊賽戰艦的影子了,而且看起來戰力更加強橫。
“該死的弗朗西科斯!”安東尼奧不能罵自己新的投資商是卑鄙的小偷,就隻能罵被俘的呂宋總督了,他為何不戰死!
“船長,那些船是在飛嗎?”馬爾庫斯大副眉頭緊蹙的看著水翼帆船,拉出的水霧遮擋了船的造型,隻能看到一條白線在海上劃過。
好快的船。
十等三用是三種進製,下數進製是一十百千萬億兆京,逢十進。中數進製是一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億逢萬變。也就是目前的進製。大報恩寺琉璃第一塔,在歐洲可是頂流建築物,法國英國相繼仿造過這座塔。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