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2 / 2)

遊七也隻敢應是。

張居正玩的就是一手回旋鏢,在風力輿論中,傅應禎和餘懋學,那就是不阿附權臣的骨鯁之臣,而被張居正舉薦入朝,成為了諂媚幸進之臣的徐貞明,自然不是同黨了。

大明真的處處都是回旋鏢。

朱翊鈞真的覺得,張居正活著的時候,朝堂的朝臣們,還是不要挑戰張居正的好,看看這個元輔心腸多歹毒,眼睛珠子一轉就是個鬼主意,跟張居正鬥,那不是被張居正捏在手裡玩嗎?

張居正其實可以把徐貞明的腰牌收回來,然後換個種地的人,當初徐貞明領寶岐司,也是張居正舉薦的,陛下說不想換,張居正就不換。

朱翊鈞到了文昌閣,書房顯然是刻意整理過的。

入門掛著三件大氅,都是朱翊鈞賜下的鶴氅;而桌上擺放著一個筆筒裡麵是鉛筆,還有一組直尺與圓規;長案之後,是朱翊鈞賜下的人體工程學太師椅,那可是陳實功解刳院搞出的,大明朝官久坐,很容易出現各種職業病;窗邊是兩架千裡鏡,一台折射式千裡鏡,一台反射式千裡鏡。

一束光線會被三棱鏡分成七色光,和紅外紫外光,而折射千裡鏡的色差就是這種折射引起的,除了色差之外,折射望遠鏡很難做到高倍,但是反射千裡鏡那就可以做成高倍了。

朱翊鈞和張居正聊了很久的算學。

“翰林院的翰林,國子監的監生,就這麼反感算學嗎?”朱翊鈞聽張居正說起了這個算學授課的反對,略微疑惑的問道:“是狗糧太充足了嗎?”

“狗糧?”張居正一愣。

“就是權豪們養狗給的錢,太多了嗎?”朱翊鈞解釋了下狗糧的具體定義。

張居正莞爾,小皇帝這裡總是能聽到很多很多的新奇而準確的詞彙,這個狗糧確實非常精準,而且也是賄政之弊的具體體現,搖唇鼓舌,違抗朝廷明旨,不就是為了那點狗糧?

張居正笑著說道:“倒也不全是,可能真的是太難了。”

“陛下,翰林和監生之前都沒學過算學,他們有的甚至連加減乘除都算不明白,學不會,就會厭倦,越是不懂,就越是厭倦,自然就會反對,也有可能是教授的東西太難了,臣正在跟王錫爵溝通此事,啟蒙的授課還是要長久一些。”

“沒道理啊,朕都能學得會的東西,他們學不會?他們可是國子監的監生,翰林院更是人中龍鳳,學不會嗎?”朱翊鈞兩手一攤,發出了學霸的疑慮。

張居正搖頭說道:“確實很難,比如這撥算盤,加減還好說,乘除就學了一個多月,都撥不明白呢。”

“如此,那就交給先生辦吧。”朱翊鈞覺得可能確實有這種問題,自從宋初將算學移除科舉之後,中原的算學就進入了停滯不前,甚至倒退的黑暗時代,想要一下子恢複,的確需要時間。

在朱翊鈞和張居正探討大明算學教育若乾問題的時候,萬士和邁著四方步,來到了王崇古的家宅,王崇古的家宅和全楚會館很近,萬士和遞了拜帖,才知道,葛守禮已經來了。

萬士和與王崇古、葛守禮互相寒暄了幾句今天寒風蕭瑟天氣酷熱之後,才進入了正題。

“葛總憲到了,王司寇自然知道,我來所為何事了。”萬士和看著王崇古說道:“陛下和元輔的意思是讓王司寇入閣。”

王崇古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自己的仙鶴補大氅,陛下的態度非常明顯,萬士和沒有騙人。

“張四維能不能好好養病?!和張翰勾勾搭搭,搞些什麼東西!煩死了!”王崇古看沒外人,也不掩飾自己對這件事的惱怒。

他剛剛在陛下那裡,借著永定毛呢廠落成,狠狠的露了個臉,告訴小皇帝,族黨也不是一無是處,張四維反手就告訴陛下,族黨真的是一無是處。

自己立的那點功,全都成了無用功。

“眼下遼東在用兵,西北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幺蛾子,他鼓噪這等聲勢,是生怕威罰不夠猛烈嗎?這又不是當初打不贏的時候了。”王崇古的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樣。

王崇古清晰的感受到了天變了,他深知自己是個小人,就是心無天下,隻想謀財的人。

朝廷現在富國強兵,有錢有人有強兵可用,王杲都被扔進了天牢裡,那逆酋可是從嘉靖三十二年囂張到了萬曆二年,王杲聯合土蠻,在遼東,弄死了大明三個總兵!既然天變了,那就老實點,安安心心的賺錢不好嗎?

“我不入閣。”王崇古非常肯定的說道。

“禮法這塊,王司寇不用擔心。”萬士和笑著說道:“就是英宗之後才有了非翰林不能入閣,但是這條文,從未見於明文,就是個暗地裡的規矩而已,那楊士奇連個舉人都不是,不照樣當了好多年的首輔嗎?”

“沒有明文?”不懂就問葛守禮還是第一次知道,這規矩人人都知道,居然不是明典。

萬士和非常確信的說道:“規矩的確有,但不是明文。”

“那我也不入閣。”王崇古搖頭說道:“我剛從宣大調入京師,就立刻入閣,連續升任,沒有恭順之心,就是要入閣,那也要等到毛呢廠試點成了,再談論為宜,無功不受祿。”

“時機不對。”

“此時我若是入閣,就是借著西北邊釁威逼主上,若是毛呢廠落成,那我是因功入閣,那完全不一樣的,我不入閣。”

王崇古因為閱視郎中吳百朋的奏疏,剛剛洗脫了張翰族黨推舉的惡名,他剛從糞坑裡爬出來,自然不肯再跳進糞坑裡。

萬士和不住的點頭說道:“大司寇其實不必憂慮,陛下知道大司寇辦事有力,這不是連鶴氅都賜了嗎?先入閣,然後等到永定毛呢廠有序之後,再敘功也不是不行。”

“人嘛,都要知道變通。”

“這不是能變通的事兒。”王崇古仍然堅持己見,他不是萬士和,萬士和再被皇帝訓斥,那也沒有乾過什麼僭越之事。

王崇古可是清楚的記得,他乾過些什麼,誥命金字、西北把持貢市這兩件事,始終就像兩道天雷一樣,隨時準備把他給劈的粉碎,他不肯回京,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王司寇說這件事怎麼辦,難道就真的推舉張四維嗎?”葛守禮想了想問道。

“我來解決吧,這股風力輿論,怎麼起的就怎麼平息,搗什麼亂!”王崇古站了起來,他打算從源頭抓起,既然張四維搞得事兒,就讓張四維平息此事。

萬士和和葛守禮離開,王崇古怒氣衝衝的去了張四維的家宅。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你知道什麼意思嗎?天變了!”王崇古抓著張四維的耳朵,大聲的喊道:“你聽見了嗎?”

王崇古非常憤怒的說道:“你這件事真的做成了,東北在興兵動武,要是打輸了,還好辦,要是打贏了,你家我家,全都的排成一排,送菜市口砍頭去!砍頭你知道嗎?”

王崇古還真的誤會了朱翊鈞的意思,遼東打贏了,王崇古也不會死,西北辦事得力,回京辦事得力,這無故威罰,王崇古這不是求榮得辱是什麼?人心散了,這誰還肯給朝廷辦事?

隆慶末年廷臣有三人,高拱、張居正、高儀,隆慶皇帝的這個安排,也是怕文淵閣真的成了一言堂,高拱和張居正因為嘉靖皇帝遺詔的事兒,早就撕破臉了。

朝中提議推舉輔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是萬象更新,自然不能答應,現在推舉,也能減少張居正的被動,文華殿可能不是一言堂,但是文淵閣絕對是一言堂。

文淵閣掌握了部分的決策權,這部分的決策權是通過浮票來實現的,很多時候,皇帝會采信文淵閣輔臣的意見處置國事。

張居正見新政已經有條不紊的推行了,所以也就答應了下來。

可王崇古不這麼想,他以為朝廷是為了東北戰事暫時妥協,這東北戰事平息,朝廷不算賬才奇怪。

“那要是遼東打不贏呢?”張四維擋開了王崇古的手,語氣就像是十二月寒冬的凜冽冬風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王崇古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四維,而後哆哆嗦嗦的指著張四維,麵色從震驚,到驚恐再到嘲諷,而後笑容滿麵。

“哼,哈哈哈!”王崇古笑了起來,連連搖頭的說道:“天變了,你還是沒聽懂!”

“你知道領兵的是誰嗎?他叫戚繼光!俞龍戚虎的戚繼光!南戚北李的戚繼光!”

“戚繼光在東南平倭的時候,多少人給他下絆子?就你那點陰謀詭計,能對付得了他?他的步營在平倭的時候,倭寇就像是開了天眼一樣,知道他和俞龍在哪裡。”

“什麼結果?倭寇都被戚繼光給殺了!”

“說句難聽話,你就是再多的陰謀規矩,把戚繼光的糧草給點了,他帶的那三天的光餅,就能把土蠻給打個對穿,你信不信?”

張四維搖頭說道:“我不信,戚繼光也是個人,沒了糧草他能打贏,我不信。”

“唉。”王崇古坐下之後,靠在椅背上,久久沒說話,他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開始也不信,戚繼光就是個人,是人打仗,就有勝有負對吧,但是軍事天賦這個東西,它真的就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張四維,收手吧,賺點錢得了,賺了錢還不是想做什麼做什麼?”

張四維反問道:“賺了錢能掌握生殺予奪的大權嗎?既然不能,那賺的錢,不過是給皇帝攢著,什麼時候想抄家就抄家。”

王崇古直接被氣笑了,還惦記著生殺予奪的大權,這就是典型的不讀矛盾說,不知道權力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他十分鄭重的說道:“皇帝做事也是要講規矩的!你一個忠臣良臣,皇帝閒的沒事乾抄你的家?”

“哪怕你當個廢物,什麼都不做,整天吃喝玩樂,不丟人現眼,元輔和陛下那麼忙,有功夫搭理你嗎?你也太把自己的當根蔥了吧!”

“這個舉薦廷臣的風力輿論,你必須要立刻馬上平息掉,否則我明天就致仕,掛印而去,你想死,你自己死,我回家種地去!”

王崇古擺出了自己的條件,他不想上火架,張四維想死就死,他王崇古不伺候了!

“你覺得我在誆騙你?致仕的奏疏已經寫好了,這股風力輿論,明天還有,我明天就直接離京。”王崇古摸出了一本奏疏,扔在了張四維的臉上。

天變了,王崇古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因為他在文華殿,能接收到更多的信息。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