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並不愚蠢,相反他打小就很聰明,學什麼都快,一點就通,但天生貴人的朱翊鏐並不喜歡辛勞,更不喜歡跟那些個朝臣們勾心鬥角,更不喜歡成為一個苦行僧,一年忙到頭兒,辛苦奔波還要被讀書人陰陽怪氣。
朱翊鏐想到這裡就來氣,這幫個讀書人憑什麼罵皇兄!一個個正事不乾就知道到青樓喝花酒,對不辭辛苦做事的陛下惡語相向,就該學太祖高皇帝,把他們舌頭拔了,腦袋剁了,看誰還敢放屁!
朱翊鏐打小就在朱翊鈞的身邊長大,每天都在文華殿禦門聽政,偶爾也跟著皇帝操閱軍馬,時常聽張居正和皇帝商量國事,他本就不是蠢笨之人,再加上皇帝、元輔太傅的耳提麵命、言傳身教,一直接受儲君培養的朱翊鏐,見識亦不凡。
選擇萬國美人這條路線,一來是腰子的需求,二來就是生存的需求。
“你小子!皇位上有針?坐上去難不成還能如坐針氈不成?”朱翊鈞拍了朱翊鏐一下,沒好氣的說道,朱翊鏐和皇位現在隻有一步之遙,他現在是大明現在的儲君,接受的教育也是帝王教育,奈何人的性格各有差異,他隻想享福。
“可不就是如坐針氈嗎?哥每天忙的腳打後腦勺,為了國事辛苦奔波,這也就算了,一想到要跟朝堂那些個老妖怪們鬥法,一鬥都是一輩子,嘶!老天爺啊,想一想,這一輩子如此度過,實在是太可怕了!”朱翊鏐腦袋慌的跟個撥浪鼓一樣。
跟朝臣鬥智鬥勇,可不是一件美事,這幫人中龍鳳,可沒一個好惹的。
自古以來,圍繞著皇位展開的鬥爭,腥風血雨從未間斷,這位子,多少人夢寐以求?朱翊鏐直接就這麼乾脆的放棄了。
不過想想也是,大明國事頹廢,皇權不振,想要把這皇帝做的像個皇帝,必然要辛苦奔波,若是不想振奮,想當個昏君,那就得做好天天挨罵的準備,內閣罵完廷臣罵,廷臣罵完禦史言官罵,禦史言官罵完朝臣罵,朝臣罵完天下百官接著罵,百官罵完讀書人跟著一起罵。
可是做個親王,就完全沒有這種顧慮了,大明對親王的唯一要求,就是可勁兒的吃喝玩樂,不思進取。
朱翊鏐的邏輯非常清晰,隻要老哥還在位一天,他就可以瀟灑一日,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享福還不用履行任何的義務。
閒散王爺、快樂一生,辛苦的事兒,就交給老哥好了!
“行了,彆裝死了,朕去操閱軍馬了。”朱翊鈞踢了踢裝死的朱翊鏐,站起身來,打算前往北大營,每次禦門聽政、每日操閱軍馬、奏疏應批儘批、西苑親事農桑,是朱翊鈞主要的日常,他早就習慣了。
朱翊鏐說的很對,這皇帝想要當的像個皇帝,就是如此辛苦。
“哦吼!”
朱翊鏐見皇兄離開,立刻跳了起來,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怪叫了三聲,歡天喜地的跳步離開,可見是真的滿心歡喜,心心念念的萬國美人,皇兄終於恩準了!
朱翊鏐在裝,他沒有力竭,為了享受萬國美人,朱翊鏐習武還是很認真的,他的體力還好,隻不過是打不過皇兄,單方麵挨揍,還不如裝死躲過去,之所以習武如此認真,朱翊鏐自然有自己的謀劃,畢竟下盤穩,才能長久。
朱翊鏐這個性格,其實非常像他爹隆慶皇帝,對國事沒有任何的熱情,反而是對享樂之事,頗有追求。
朱翊鈞在北大營武英樓操閱軍馬,回到宮中沐浴更衣用膳之後,將今日的奏疏批閱,大部分都是遵循內閣輔臣們的浮票,浮票就是內閣輔臣們的決策權,偶爾朱翊鈞會批複兩句,有時朱翊鈞也會跟馮保、張宏討論兩句。
陝西巡撫石茂華搞出來的蘭州毛呢官廠,效益極好,好到了超出了朱翊鈞的預料,算是成為了當地的支柱產業,在石茂華終於弄出了毛呢官廠之後,大明邊方各地的毛呢廠終於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的冒了出來,這些毛呢廠有官辦,有民辦。
即便是沒有帛幣生意,精紡毛呢依舊是一種極為優秀的布料,粗紡毛呢的利潤依舊促使著逐利的遮奢戶們,克服了衝衝阻礙和困難,完成了毛呢廠的建設。
山東巡撫淩雲翼上奏說密州市舶司的駐軍已經安排妥善,雖然隻有三千人,但已經綽綽有餘,這些水師的剿匪的目標,也不是倭寇,就是為了防止海寇割漁民的海帶,簡直是天理難容,海帶也偷!
朱翊鈞伸了個懶腰,結束了每日批閱奏疏,馮保將所有批閱的奏疏放在一個匣子裡,扣好貼上了兩張封條,騎縫下印後,抱著奏疏離開了西苑,在西苑門前,坐上了他的踆烏,也就是腳蹬軋車。
宮裡人都叫這玩意兒旱鴨子,即便是陛下賜名踆烏,可並沒有多少人這麼叫它,連陛下都這麼叫,現在隻有馮保還在堅持叫它踆烏了。
馮保還有事要做,奏疏要拿到內閣去,交給中書舍人之後,他還要去司禮監,把司禮監的事務處理乾淨後,再從東華門坐吊籃下去,前往東廠,把東廠事務處理乾淨後,再回到西苑。
張宏則負責陛下的日常起居,畢竟隻是二祖宗,多大權力多大的義務。
朱翊鈞剛剛忙完,和皇帝同住在西苑的王夭灼,就帶著一陣香風飄了進來,沒有外人的時候,王夭灼一直很大膽,畢竟洞房花燭夜,就敢在上麵的主兒,她在房中事兒上,並不過分保守。
按理來說,王夭灼這個皇後該住在坤寧宮,那才是皇後寢宮,奈何皇帝不住乾清宮,夫唱婦隨,王夭灼也變得離經叛道了起來,跟著皇帝住在西苑,一起胡鬨,李太後盼著兒孫,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多管。
“夫君。”王夭灼飄到了朱翊鈞的身邊,身子一轉,就坐到了夫君的懷裡,手一勾,就摟住了自家情郎的下巴,半仰著頭說道:“娘子今天美不美?”
“美。”朱翊鈞笑了笑。
“今天兩位大醫官入宮了,聽說夫君還去娘親的慈寧宮走了一遭?”王夭灼眨著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皇帝,顯然已經動了情,在這些事上,王夭灼總是有些貪。
朱翊鈞歎了口氣,想起李太後對付他的那些手段,就是一陣頭疼,李太後絕對不是善茬,她能從一個宮女,最終爬到尊號太後的位置上,這宮廷狗鬥術,直接拉滿。
“嗯,娘親真的是,殺手鐧都拿出來了,咱也拗不過,咱隻好且答應著。”朱翊鈞抱著王夭灼,眼前一亮,這小妮子這內襯裡可不簡單,顯然宮裡的那些個嬤嬤沒少教王夭灼如何討皇帝歡心,皇後不用以色討好皇帝,但這該掌握的技能,一樣不少。
“娘親當年選了臣妾,就是看我是個葫蘆好生養啊,我沒事的,夫君不必擔心。”王夭灼靠在朱翊鈞的懷裡,輕聲說道,李太後選她,除了她好看,還不是看她好生養?這葫蘆兩個肚兒,腰胯寬,難產的幾率就低。
保大保小這個曆史難題,就不用為難了。
“娘親沒少跟你嘮叨?”朱翊鈞玩著王夭灼的耳朵,低聲問道。
王夭灼聽陛下詢問,表情可謂是一言難儘,歎了口氣說道:“昨日娘親把我叫到了慈寧宮裡,這話說了幾句,就拐到了當初宣宗皇帝廢胡皇後之事了。”
“這胡皇後胡善祥,可是張太後的人,但是又怎麼樣呢,成婚多年,沒有子嗣,後來這孫皇後有了兒子,即便是有張太後庇佑,胡皇後還是被廢了,這宮裡就這樣,母憑子貴,我一直占著夫君,可遲遲沒有動靜,總要有些閒話的。”
仁宗的皇後張太後,那可是極為強勢的太後了,她更喜歡胡善祥,可又能如何?胡善祥一兒半女都沒生出來,孫皇後有了孩子朱祁鎮立刻顯貴了起來,而且的確是胡善祥的問題,宣宗皇帝還有個兒子朱祁鈺,是吳氏所出。
王夭灼壓力也是非常大,兩個側妃在旁邊虎視眈眈,甚至不用到李太後那兒嚼舌頭根。
“那就生一個吧。”朱翊鈞稍微盤算了下,現在懷了,生也到明年了,恰好發育成熟,也不會過分的危險。
王夭灼半抬起頭,在朱翊鈞耳邊,輕聲說道:“夫君用點力哦!”
“反了你了!”朱翊鈞將王夭灼橫抱起來,就向著臥室走去。
次日的清晨,大明皇帝一早就起來了,他還要去禦門聽政,平日裡早就該起床的王夭灼,懶懶散散的躺在床上,微眯著眼,慵懶的窩在被窩裡,顯然是打算賴床了。
“不堪一擊。”朱翊鈞整理好了衣物,看著王夭灼,半抬著頭,調笑了一句。
“哼,不是陛下還要去文華殿上早朝,誰輸誰贏可不一定呢!”王夭灼咬著銀牙,盯著朱翊鈞嬌嗔了一聲。
“朕走了,伱再睡會吧。”朱翊鈞負手,大搖大擺、趾高氣昂的走出了西苑。
張宏拉來了大駕玉輅,而不是把‘旱鴨子’拉來,顯然是非常有恭順之心,這種事還要皇帝親自交待,那他這個二祖宗就沒必要乾了。
“擺駕文華殿。”朱翊鈞扶著張宏,上了大駕玉輅,平靜的說道。
隻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壞的田,朱翊鈞這腿有點打擺子,無論是蹬旱鴨子,還是操閱軍馬,都得量力而行,他的確贏了,王夭灼也沒輸就是了。
其實不生孩子的原因,也有新婚燕爾,小夫妻都有些貪歡的緣故,肚子有了,就不太方便,這也是一方麵的原因,而且還可能是主要原因。
萬曆七年,四月二十四日,一個小黃門提著褲管,急匆匆跑進了慈寧宮的門,過了佛堂,入殿門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在門上絆了一下,而後十分圓潤的滾了一個圈,將手中大紅色的賀表高高舉起,大聲的喊道:“恭喜太後,恭喜陛下,恭喜大明,大醫官切脈,確定皇後千歲有喜了!”
禮佛的李太後,本來還在頭疼朱翊鏐的事兒,老二胡鬨,老大還幫著胡鬨,老二想要萬國美人,老大居然真的賞賜了,這讓李太後有點心神不寧,她擔心兄弟鬩牆,老大賜給老二萬國美人,究竟是被老二纏鬨的不得不答應,還是擔心老二搶皇位?
聽到小黃門報喜,李太後猛地站了起來,這佛也不禮了,走到了小黃門身前,拿起了賀表,打開看了看,滿是欣喜的說道:“到底是皇帝,說一不二,答應的事兒,確實沒有食言,去請姐姐,擺駕西苑。”
“來人,重重有賞!”
“謝太後慈恩。”小黃門聽聞,大喜過望,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
李太後的恩賞很豐厚,不枉費小黃門摔這一跤,為了表示事情的緊急,絲滑的摔倒翻滾,轉一圈,已經成為了宮裡小黃門必備的技能,這習慣,好像是從景泰年間就有,寫《氣人經》的祖宗,就非常擅長此招。
李太後、陳太後,興高采烈的來到了西苑,見到了王夭灼,李太後年歲也剛過三十,王夭灼要見禮,李太後連連擺手,樂嗬嗬的說道:“免了免了,自家人客氣什麼。”
“終於啊,終於,我這個老婆娘,終於可以安心禮佛了。”
“妹妹要是老婆娘,那姐姐我豈不是成了老妖婆?”陳太後也是一臉喜氣洋洋,如果朱翊鈞和朱翊鏐兄弟鬩牆,陳太後支持朱翊鈞,因為名義上,朱翊鈞是過繼到了她的膝下,叫她一聲母親。
“這宮裡總算是又多了一件好事,來丫頭,讓娘看看。”李太後笑容滿麵的拉著王夭灼,家裡長家裡短的嘮了起來,這稱呼也從皇後,變成了之前的丫頭,可見極為親昵。
劉妃劉夢姝,李妃李錦,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羨慕,她們不僅僅羨慕王夭灼有了身孕,還很羨慕這份關係的融洽,王夭灼才是李太後的兒媳婦,才是皇帝陛下的娘子,鬥?憑什麼鬥呢?太後喜歡,皇帝寵愛,真的沒法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