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聖誕, 喬希的日程比起平時要滿上許多。
早上就得跑兩個地方，一個南城交通台的廣播活動, 一個商業站台。
不到八點, 她就下樓了。
“小希，過來！” 正在吃早餐的喬乾看到妹妹，立馬朝她招手。
“小希，阿姨包了薺菜水餃, 你要吃嗎？” 聽到喬乾喊著小希，在喬家工作了十幾年的王阿姨從廚房裡探出身來笑問。
“阿姨早安！您包的水餃當然是要吃的，六個。”
阿姨被她哄得笑彎了眉眼, 爽利說道。
“六個抵什麼用, 至少八個吧！”
小希輕笑出聲：“那就八個吧。”
說話間，人已走到了哥哥對麵的位置坐下。
“爸爸媽媽呢？”
“爸爸出門了，媽媽還在睡！”
“嗯！哥, 我今天要去趟錄音棚，會晚點回家！”
隨意的聊了幾句後，小希習慣性的向哥哥報備自己的行程。
她準備去給陳睿澤錄幾首安眠曲，他的狀態不是太好，她想早點將cd交給他。能幫一點是一點，能早一點是一點。
哪知話才出口, 從小疼愛她對她說的事兒幾乎百依百順的哥哥突然就黑了臉。
那模樣，同帥爸爸昨晚如出一轍。
小希不由失笑：“哥, 你怎麼了？”
喬乾見她還在裝傻, 更氣了：“你說怎麼了？”
小希抬手撐著下顎：“我又不是你的腦細胞, 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跟嫂嫂吵架了？”
喬乾看她這副模樣，稍斂了火氣，直接數落：“昨晚太晚回家？惹惱了老爹，連累我都要早回家！”
小希聽完，清麗的小臉上也沒見一點負罪感。
還理直氣壯的振振有詞：
“我和爸爸已經就昨晚的晚歸達成了和解，哥你為什麼被爸爸罰我不清楚，也不會對這件事兒負責。”
喬乾微眯起眼：“就你這話的意思，我是自作自受？”
小希彎唇淺笑：“我說的話就字麵上的意思，請勿做過多衍生。”
瞧著妹妹說話一串一串的，氣勢還足，喬乾的佯怒繃不住了。
低低笑出聲：“行啊。喬吃吃，長進了。”
小希臉不紅氣不喘的笑納了這誇讚：“謝謝誇獎，喬漂亮會再接再厲的。”
“小希，彆學你哥貧嘴。吃水餃！”
吵得正熱鬨時，王阿姨端了碗熱騰騰的水餃上來。熱湯隨著她的步履輕晃，帶出了縷縷蔥花和薺菜的香氣。飄到小希的鼻子裡，頓時不想再理哥哥了。
“阿姨，你說得對！” 水餃一上桌，就拎起自己的筷子開始吃。
喬乾瞥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也低下頭吃起自己的早餐.....
..
早餐過後，喬乾駕車將妹妹送到了星光傳媒。
以往他送到樓下就走了，這次，他竟然尾隨著小希上了樓。
小希也沒往其他地方想。因為幾個哥哥從小就親近，除了沒有血緣關係，其他的都跟親兄弟無異。從小到大，混在一起的時間比家裡的人還要多。
到了辦公室裡，她就徑自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喬乾一個人熟門熟路的逛到了李旭日的辦公室門口，敲門進去...
“今天早上沒課？”進去時，旭日也剛到沒多久，正坐在茶桌旁燙杯洗茶。看到他，眼底暈開笑。
“三四節，現在還早！”喬乾慢悠悠的晃到茶水桌旁，坐在了李旭日對麵的位置上。
“嗯，什麼事兒？”旭日多燙了一隻杯，推到他麵前。
喬乾看著他日漸純熟的泡茶功夫，罕見冷肅著臉問道：
“陳睿澤什麼人？我覺得他有點邪乎，最近經常出現在小希周圍。今早老趙跟我說，小希昨天跟他一起吃午飯了，完了還去了清屏山那個遊樂場。”
“兩個人在車裡呆了一整個下午，最後還玩到十點多才回家。”
剛對著妹妹，喬乾一句可能會影響到她心情的話都沒說。
但擱兄弟這，他把偽裝徹底剝開，提及陳睿澤三個字，聲音裡就像夾帶著火星子，一碰即燃。
“這陳睿澤可真夠本事兒的啊，能把我們乾哥氣成這樣。”旭日瞅著喬乾炸毛的模樣，嘴角微挑，勾勒出一道莫名的笑弧。趁著給他添茶的當下，隨口戲謔了他兩句。
哪知某人今天一點就炸了：
“李旭日我跟你說，我現在正在火頭上，你可彆撩我！”
旭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想我撩你，你來我的地兒乾什麼？我長得像包打聽？”
喬乾針鋒相對：“信不信我把你小時候穿開.襠褲的照片po到微博上呢？”
旭日被他的話氣樂了：“你po啊，我還有你成年的裸.照呢！我把它們賣給某花，你覺得值多少錢？”
又一次落入下風的喬乾槽了一聲，不再說話。
旭日看他這般，輕笑了兩聲，終究沒再繼續鬨他。
“小希大了，跟合得來的異性吃個飯出去玩，並不是什麼了不得大事。我覺得你該放輕鬆！”
喬乾聞言冷嗤，覺得某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現在知道大氣了，茉莉和徐天昱約會那陣時你可不是這態度。”
“我那時是反應激烈，但我爹的一番話把我打醒了。” 罕見的，李旭日沒有繼續同喬乾杠，而是由衷而發。
“什麼話？” 喬乾睇著杯中微弱的漣漪，問道。他還真挺好奇李叔叔說了什麼讓妹控李旭日放過了徐天昱，近乎輕易的做出了妥協。
“他對我說......” 一場突如其來的對談把旭日的思緒拉回到了逝去的舊時光中。爸爸曾對他說：茉莉愛你，你的情緒和行為都會影響到她。同一個家庭出來的，她為什麼要向你認慫？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不過因為她在意你，她想你開心。在自己開心和你開心之間，她更偏向讓你開心。
所以做為哥哥的他，必須理智平靜。
隻有這樣，妹妹的情緒才能穩定，在一種平靜篤定的狀態下做出決定。
愛也好，不愛也好。
“乾哥，隻要你夠強，誰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傷害到小希？既是這樣，小希喜歡的人是誰重要嗎？”
旭日的話音很平靜，卻似聲聲驚雷響徹喬乾耳邊， 讓他豁然開朗....
沒錯，重要的從來都是小希喜歡，而不是她喜歡上誰！
心緒漸鬆，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今天真是新鮮，見識到狗嘴裡吐象牙了。”
旭日輕抿了口水，擱下茶杯。
隨後拿起喬乾麵前的杯子，將裡頭的茶水潑進了垃圾桶。
“滾！”
“再來，爺叫安保打斷你的狗腿！到時候，小希都救不了你。”
撂狠話時，他扶著膝蓋站起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
下一瞬，就拎起座機的聽筒，往外撥了一通電話。
“平哥，找兩個保安過來。幫我丟個人出去！”
喬乾：“......” 操，這到底是什麼塑料兄弟情？潑茶威脅斷腿也就算了，現在還找安保丟他出去？？
....
結束行程時，已是下午四點多，小希獨自來到了陳鵬老師的錄音棚。
錄音棚地處一個空曠安靜的地下室，裝修簡陋複古，偌大的廳內就放著一台鋼琴，一架立體麥克風和一張高腳凳。
“小希.....” 陳棚不過30出頭的年紀，在洛希走紅前他還隻是這個行業的新人，於行業中輾轉，拿著微薄的薪水做著最瑣碎的工作。後來喬乾代小希找到了他，後成了洛希禦用的錄音師。
隨著洛希聲名鵲起，陳鵬的名字也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知曉，報酬和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但在他心裡，從未忘記喬家兄妹的那份知遇之恩。無論有多少邀約，他都會空出助力洛希發片的時間。
“鵬哥，不好意思。你這麼忙，還來打擾你！” 小希走近陳鵬，凝著他笑道。雖是抱歉的話，但眉眼間尋不到一絲同和歉疚有關的情緒。
五年合作了，從碌碌無名到這個行業最強的一批人，累積的不止有經驗和聲名。
還有感情和默契....
“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絕對不會打擾我。” 陳鵬笑著道。
說著，把小希往大廳一旁的休息區帶。
招呼她坐下後，到一旁給她張羅茶水....
“怎麼突然想到錄歌？” 陳鵬對喬希在歌唱方麵的習慣甚是了解。一般情況下，發片後前幾個月，她是不會進錄音鵬的，處於放空積累階段。像這次這樣的情況，實屬罕見。
小希的目光落在他忙碌的背影上，如實回道：
“想給個朋友錄幾首安眠曲。”
“嗯，失眠確實痛苦，前些年我都靠著褪黑素續命。” 陳鵬給喬希泡了個檸檬紅茶的茶包，端過來擱到她麵前。很是簡陋，但他沒說什麼喬希也沒說什麼，顯然是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了。
小希第一次聽陳鵬說起這事兒，眼底浮出關切：“現在呢？”
陳鵬將茶杯湊到唇邊，輕抿了口，隨即輕笑道：
“托小希你的福，現在吃得也好睡得也好。”
小希被他逗樂，輕笑出聲：“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陳鵬看著她，忽而斂了笑，一臉正色：“當然有！前些年來南城，工資低開銷又大，住在城中村裡都還要掂量，家裡又有老人要養，還想給他們蓋個房子。每天都在懼怕失業，在外麵碰到了不公平的事兒也隻能咬牙受著，久而久之，悲觀沉鬱成疾。失眠是很正常的事兒。”
“現在就不同了，可以住在敞亮冬有暖氣夏有空調的房子裡。再過幾年，甚至可以買一套獨屬於自己的小公寓。有車，還給父母買了保險蓋了棟三層小洋樓。用我們那裡的話就是，狗子大出息了！心中篤定，明天有希望，自然就睡得著了。”
“而這些改變，是小希你帶來的。”
她有錢，有才華，即使是新人，都有大把選擇。
可她卻找到了他，並給了他一分可以比肩業內大拿的優渥合同。
其實陳鵬說這些話時情緒很平和，卻讓小希莫名鼻酸。
她凝著他，由衷說道，
“你有才華且努力，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陳鵬卻不這麼想：“這世界沒有什麼應得不應得！沒有機會，我可能熬到猝死的那天都沒法展現自己的才能。努力，就更加普遍不值錢了.....”
關於這一點，他看得太過透徹，因而愈加的感恩。
他受過恩惠，得到了機會，現在他有能力了，他也想儘力給予他人一些機會。
“所以我能走到今天，有小希你一半以上的功勞！”
小希知道很難改變他的想法，就沒再多說什麼。
而且她覺得因為什麼有了今天的局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鵬哥過得很好。睡得好，職業也處於上升通道，未來可期。
“小希你有想過用自己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幫助更多的人嗎？一張全新的治愈係大碟，或者一場慈善演唱會，讓人們看到某個需要幫助關愛的人群。”
對話到這，陳鵬覺得小希今天錄的這張cd能夠發揮更大的效用。
反正都是要做，不如做得精細些，讓受益人從一個變成一群....
小希聽完陳鵬的建議，短暫的怔了怔。
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自得其樂，鮮少關注外麵的人和事兒。今次，看到陳睿澤，又得陳鵬推心置腹的心裡話，她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意識到外麵的生活可能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這種意識一旦成形，她便很難再剔除。
“鵬哥你要是有什麼好的想法，可以給我一個方案。但那些都是後麵的事兒了，今天我要給朋友錄幾首歌，當聖誕禮物送給他。”
見小希這麼輕易的就應下了，陳鵬很是振奮雀躍。雖然到現在為止，這事兒都還隻是個概念。
但是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隻要他們在做，每個人都不放棄做，再慢，都會促進改變。
“那有什麼問題！我們先去試試。”
“好！”
...
許是同陳鵬深聊了一番，小希的情緒被帶了起來。
這一次錄音，她格外的投入。每一絲聲線都透著溫柔，宛若清晨山澗中的細雨，又如盛夏晚間的清風，能夠輕易的撫慰人心。
而她的眼前，始終晃動著一個人的麵容。
冷冷清清，笑起來卻比誰都好看......
.....
幾天後， 平安夜前夕
鄧羨攢了個酒局，來的都是圈裡的朋友。這種樂子，藺清瑜自然不會錯過，還不怕死的拖來了陳睿澤。
鄧羨瞧見貴客，樂嗬的朝著藺清瑜翹起了大拇指。
“論牛氣，還是大兄弟你牛！”
藺清瑜傲嬌的挑了下巴：“那還用說，這世界，就我和老爺子能按住這少爺。”
話才出口，他腦海裡突然蹦出了一張清麗白皙的小臉，隨即又補了句。
“現在多了個人.....”
“誰啊？” 他的話音才落，鄧羨就好奇搭話。
藺清瑜看著他，正想回話，就感受到陳睿澤冷颼颼的視線鎖定了自己。
瞬間，消停了。
“沒誰沒誰！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鄧羨瞧見了兄弟兩人的互動，搖頭失笑道，
“藺清瑜，你哪次撩了他以後能挺直脊梁，我就叫你一聲爸爸。”
說著，挨個遞了酒給兩人。
藺清瑜接過，嫌棄的輕嘁一聲。
“對不起，本少爺單身主義者，不配有你這麼大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
“羨哥，什麼時候你做兒子都沒人想要了？”
“沒落的地主！”
“這年頭，地主不沒落誰沒落？”
....
經鄧羨和藺清瑜這麼一鬨，卡座裡的氛圍陡然熱了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瘋鬨聲漸起。
後麵，深海老板元熙又送了幾支珍藏的好酒過來，一行人的興致愈發高昂。
觥籌交錯間，酒至微醺，討論的話題也從時.政投資機會演變成了瑣碎卑微的現實。
“平安夜到了，你們給自家媳婦兒準備了什麼禮物？說出來給我參考參考！” 說話的是鄧羨的高中同學，真鐵瓷邱毅。小夥子生得眉清目秀，一身簡約單調的黑白都難掩其清貴氣質。
可這會兒，他微皺起眉頭，一臉愁苦。
卡座裡除了陳睿澤之外的其他人瞅著他的苦相，紛紛心災樂禍的哂笑出聲，
“瞧你那慫樣！以前說了什麼來著：老子以後絕對不結婚！就算結了婚，也不可能被個小女人拿捏。結果嘞......不但被拿捏了，還恨不得能跪.舔！”
“舔狗！”
“tui!”
“女人，就是這世界最麻煩的物種，沒有之一！”
“就是的，打不能打，罵不下嘴，一張嘴還利過刀，分分鐘懟得你想自閉。”
“猛哥，你剛說的話我已經錄下了，晚點我就發給嫂子聽。”
“槽，是不是人！”
....
失了管束的男人聚在一起，說話總於人前不同。清貴克製不再，卻添了幾分真性情。
胡亂鬨了一通後，兄弟們重拾意氣，仗義出謀劃策為邱毅解愁苦。說買樓買車的有，說送珠寶送花的也有，但都被邱毅給否了。
兄弟們也沒放棄，朝著新穎甚至奇葩的方向走。
有關這個話題的討論持續了很久很久.....
.....
從深海出來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多。
上了車，藺清瑜問出了自己思索了半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