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第404章 叩問心魔(1 / 2)

我不成仙 時鏡 11036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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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人, 燈就是燈,怎麼就是一種東西了?

還有焰和燼……

唔, 有什麼很大的差彆嗎?

聽了見愁的話, 燃燈童子茫然地眨了眨眼, 隻覺得自己小小腦瓜裡那本來簡單的想法, 一下就被她給繞進去了。

這樣想不對,那樣想也不對。

“什麼你啊她啊焰啊燼啊, 你說的是人話嗎?我聽不懂……”

它言語懵懂, 神態困惑, 實在彆有一番意趣。

見愁頓時就笑出聲來。

隻是她並沒有要對它解釋清楚的意思,雖說天地萬物有靈者, 遇到合適的契機,總能同心共情, 理解對方所理解的一切。可顯然, 對燃燈童子來說, 這時機還未到。

她伸出手指來,輕輕點了點它腦袋,隻道:“但願你不會有聽得懂的那一天。”

“啊?”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趴在燈盞邊沿的小人兒立刻不高興起來, 一張臉皺成了一小團,睜大了眼睛瞪著見愁,仿佛她說了什麼不可饒恕的話。

見愁卻沒放在心上。

在她眼底, 這童子約莫等於“少年不識愁滋味”, 所以心下對它寬容得很。

此刻抬首四望, 隻見月色沉落, 天上那仿佛被人大筆揮灑的星河,也都漸漸隱沒了光芒,變得暗淡。

東麵群山之間,已有淡淡的魚肚白。

天,很快就要亮了。

蓮盞內的燈油,又淺了許多,隱隱見底。

在周遭漸漸明亮起來的天光照耀之下,原本便昏黃的燈火,猶如飄蕩在江麵上的一葉孤舟,搖曳顫抖。

燃燈童子看著,似乎有些困倦,於是揉揉眼,打了個嗬欠。

“我該走了。”

見愁說著,起身來,卻是站在這較高的峰巒上,俯視著下方禪宗的廟宇與禪院,清淨簡單的牆瓦,都被薄薄的霧氣所包裹,在熹微的晨光中靜默。

畢竟困在須彌芥子太久。

一晃又是二十年時光匆匆流淌而過,十九洲與極域之形勢又有變化,崖山那邊勢必也擔心她安危,如今雖多半已經知道她安然而出,可她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此間事,該儘早了斷。

“你要走了嗎?”

燃燈童子一下有些醒過神來,雖然一晚上也沒跟她說上兩句話,可大約是因為她是現在的她,所以竟有些舍不得。

見愁點點頭,倒是豁達:“這一夜,謝過你這一盞蓮燈了。”

“那你以後還會來嗎?她呢?”

燃燈童子見她要走,連忙又問。

見愁腳步一頓,駐足沉吟了片刻,隻回道:“我來不來,全看緣分;她來不來,全看選擇。”

緣分,選擇?

怎麼還是聽不懂?

燃燈童子有些憤怒,兩腮幫子鼓了起來,終於賭氣不再問她,像個沒得到糖的小孩子一樣,就這麼看著她慢慢走遠。

一切的明悟,都在一夜之間。

對於怎麼處理那名女妖,見愁心裡已經不再迷惘,有了明確的決定。

彆過燃燈童子,她便踏著那漸漸明亮的天光,踩著縫隙裡長滿了青苔的小徑,離了那容納世人過往愛恨與糾纏的燼池,持了燃燈劍,往山下而去。

路至中途,還未回禪院。

前方那狹窄陡峭的山徑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是一名僧人。

頗有棱角的麵容上,凝著周遭清冷的晨霧,微微斂著的眸間,則透出一種寂色。一身僧袍雪白,渾然天人,有無情無感的漠然,亦有無悲無喜的平淡。

可那一雙眉眼,偏偏藏著有情還似無情的靜默……

完全看不出修為,可也完全不覺得是個普通人。

見愁沒想到這個時辰,竟還能在這山道上遇見人,一時有些輕微的好奇和詫異。

那僧人也看見了她,可也不知是早就知道,還是漠不關心,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兩人走近,打了個照麵。

見愁也不知對方該如何稱呼,更冥冥中有一種此刻不該言語的感覺,所以腳步略略一停,隻向這僧人欠身,打了個稽首。

那僧人看了她一眼,也還一禮,接著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雪白的僧袍袍角從山間草木花葉上劃過,已經濕透,可那僧人卻仿佛沒有察覺,又或許是根本不在意這些許的小事。

他心裡,並沒有這些外物。

腳步不快也不慢,很快就消失在蜿蜒山道間。

也是去燼池嗎?

禪宗之中的幾位高僧,見愁所知不多,但要說完全能與方才所遇這僧人對得上的,隻有傳說中那一位三師之中修為最高的雪浪禪師了。

外麵的人們,總稱他為:情僧。

她並不知道這一位禪師身上有怎樣的故事,但料想這世間眾生百態,看得破的不少,看不破的更多。

其實看破也好,看不破也罷……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重重迷霧中,看清本心。

所以雖覺得這偶遇甚奇,對方身份成迷,見愁也並未在想很多,隻是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依舊往山下去。

途中,隱隱約約能聽到飛花玉笛之聲。

是從山上傳來的,約莫是那僧人在吹奏吧?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這曲調裡,竟是訴不儘的繾綣纏綿與相思柔腸……

她便聽著這調子下了山去。

這時候,一輪紅日恰從山間露出些許輪廓,赤紅色的霞光裝點了整座禪院,天王殿兩側的鐘鼓樓上,敲撞出晨鐘暮鼓之聲,悠悠地回蕩。

遠處的海麵,也揚起了波濤。

千佛殿在立雪亭後,乃是禪宗主寺中位於最後方的一座大殿,內中供奉著大小佛陀無數,此刻則拘著那自燼池化出的女妖。

見愁到殿前的時候,鐘鼓聲方儘。

她的腳步也停下了。

原以為自己從山上下來,會是第一個來到此處的,卻沒料想,竟有人比她還早。

唇邊一抹諷笑掛起,見愁重新邁步走了過去,站到了那人的身邊,與其一道仰首看著麵前這一座大殿懸得高高的匾額。

“謝道友來了有一會兒了吧,怎麼不進去?”

謝不臣的確來了有一會兒了。

他一身青袍乾淨,微微仰著頭,抬著眼,五官裡深刻的清雋與儒雅,融著意蘊中的貴氣,並不因過於寡淡的神情而有半分削減。

他聽見了見愁的話,卻沒出聲。

這時候天色還沒完全亮開,大殿的殿門雖開著,可裡麵卻是一片的昏暗,隻能看見那些昏黃的燭火,看不清人影。

謝不臣雖然不說,但見愁又豈能不知道原因?

裡麵的存在,固然是有異於人的妖邪,可同時也是那一切一切被她拋開的過往。

就連她自己,都花了好長的時間接受,直到今晨頓悟,才敢前來,謝不臣一時半會兒又怎可能心無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