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雲海上(1 / 2)

我不成仙 時鏡 6868 字 3個月前

一道又一道風信、雷信穿過黃昏的層雲, 落到歸鶴井中。方小邪就半坐在旁邊, 把手掌心裡的丹藥扔給井裡那大白鵝, 大小眼的骨玉隻能在旁邊眼巴巴看著, 小貂則懶洋洋地癱在方小邪腿邊上, 一副自己才是崖山老大的樣子。

路過的弟子都對這一幕見怪不怪了。

大家夥兒都還已經習慣了這大白鵝靠仙丹續命, 但大約真是凡鵝吧, 根骨實在不行,磕了這許多年的藥,也沒見忽然成精, 搞得丹堂的許多長老,包括專門鼓搗歪門邪道的左流在內,都懷疑是煉製的丹藥不行, 險些喪失了繼續鑽研的信心。

方小邪想到這裡, 莫名就笑了一聲,隻是笑過了, 又有些低沉下來。

他坐在歸鶴井旁, 就看著水裡蕩漾的倒影。

峰頂上的崖山巨劍正好被大白鵝腳蹼劃出的水波揉碎, 但平靜時, 便拚湊出一道挺拔的女修身影來。

方小邪看得一怔, 連忙從地上爬起了身來, 動作太快,半點預兆都沒有,險些惹得原本癱坐在他腿邊的小貂都一骨碌掉進水裡去!

“見愁師伯!”

“想什麼事情呢?看著心事重重的。”

見愁方才回來, 在那半山腰的山道上就瞧見方小邪坐這邊出神, 也沒隱藏自己氣息,誰想到都走到他身後了,他竟然也還沒察覺,便打量著他,問了一句。

修士們的壽數都很漫長,修煉到一定地步後,大多數修士都可駐顏有術,所以容貌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按理說,方小邪再見見愁,也不會覺得陌生。

畢竟也不過就是數年沒見罷了,對修士來說真算不上什麼,可方小邪心裡就是有些莫名的緊張。

在她目光注視下,他身為崖山一門掌門的沉穩和威嚴都好像一下不見了,變得局促起來。

仿佛又回到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還想贏她的時候。

方小邪站得筆直,已經比她還高了一些,但身體卻緊緊繃著,凝視著見愁,道:“正在想師伯什麼時候回來呢,今年小會已經結束了,昆吾來的那些人也都走了。不過謝掌門臨走告辭時留了一句話,讓我轉達給師伯,說師伯數年前托他查的‘私事’有結果了。”

私事?

見愁細細的眉梢微微一挑,隻覺有些奇怪。她托謝不臣查的那一件,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私事吧?

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方小邪身上。

方小邪立刻覺得渾身跟長毛了一樣,很不自在,連那透著幾分邪氣的五官,在她麵前都顯得異常乖順。

見愁還能不知道他嗎?

這小子與左流一般,雖不是同種風格,但早些年都算是刺兒頭一個,如今當了掌門,也是崖山最桀驁不馴的掌門。

她問道:“怎麼回事?”

根本都不需要什麼逼問什麼嚴刑拷打,她一問,方小邪便老實交代了:“師伯又不是不知道,那姓謝的道貌岸然,我實在不想同此人說話。他問起師伯你來,我便叫他有什麼公事告訴我就行了。結果姓謝的說,是私事,讓我轉告一聲。”

話說到這裡,他便有些不滿。

“到底是什麼事,我們崖山不能查,一定要他們昆吾,要姓謝的來查?”

“這件事,還真隻有昆吾能查。”

當初傅朝生離開此界,雖將能查古往今來之宙目還給了她,但在這近四百年的時光裡,無論她如何查看,總有一些細節猶如籠罩在雲霧中一般,十分模糊,好像故意被誰遮擋去了。

所以,隻好勞動勞動謝不臣了。

見愁並未回答方小邪的問題,更沒有向他解釋到底是什麼事,隻道:“你修行的時日雖然不短,性情衝動易怒且還好戰,雖是一顆赤子之心,但對謝不臣這樣的人還是該多加防備。他如今執掌昆吾,又是一等一心機深沉、計謀莫測之輩,即便以我對他的了解,不至於同他師尊一般,可卻比他師尊更為可怕。”

類似的話,她已經說過不止一次,方小邪也已經記得。往日聽著都覺得是師伯關心他,但今日聽著不知怎麼,就是不很對味兒。

他其實是不馴且霸道的性情。

此刻神情間便露出幾分不服氣,皺了眉:“世人瞧不出他的可怕,師伯卻能瞧出,我們崖山何必忌憚他?左不過他也就隻能靠著書立說,沽名釣譽,才能與師伯分庭抗禮罷了。”

說的是謝不臣近年來所寫下的許多典籍。

見愁並不做與謝不臣一般的事情,甚至可以說,在這近四百年的時間裡,謝不臣做了很多,而她至少在外界看來,是什麼事都沒有做。

但有時候,不做偏比做了還要厲害。

誰讓她是十九洲空前絕後的最強呢?

不管是“我道”的興起,還是崖山這些年來鼎盛的聲望,都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的事情,一切都隻是因為她在罷了。

她與舊日任何一任長老一般,庇佑著崖山。

天下修士總稱讚謝不臣的智謀,見愁師伯的修為,但在方小邪看來,比起謝不臣人儘皆知的智,見愁師伯的智,才是“大智”。

他不喜歡謝不臣。

也不喜歡聽到見愁師伯在他麵前以任何形式稱讚謝不臣。

隻是見愁並不覺自己言過其實,但也並不反駁方小邪。心境越高,修為越至化境,便越見平和,清心寡欲,越透出一種能納百川的包容來。

她望著這出色的晚輩,隻摸了摸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