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第二十二章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起床出發?”

師尊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嚴厲,楚丹楓是生生被嚇醒的,而後便看著窗外的朦朧夜色發呆——天還沒亮呢!而且出發去哪裡?

孟滄雨:“萬劍峰的結界午時三刻準時開啟,早些去,早些上山,小五,你還發什麼愣?連軒兒都穿戴整齊了!”

楚丹楓望一眼身邊的花庭軒,這回徹底醒了——隻見小團子真的套好了弟子服,雖然困意未消,但眼中已浮現出躍躍欲試的興奮。

楚丹楓:“…………”

直到兩人被孟滄雨趕鴨子一樣趕上了離虛峰的飛馬車,楚丹楓才悄聲問花庭軒:“師尊什麼時候答應你的?我怎麼不知道?”

小團子無辜地眨巴眨巴黑漆漆的大眼睛:“想給小師兄一個驚喜。”

“我可是隻有驚,喜的是你吧!”楚丹楓拿折扇敲他小腦袋,心裡明鏡似的:這崽子一定是怕自己反對,所以一直隱瞞不報,如今已經被扔上了飛馬車,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是被騙上賊船了。

還不到六歲,怎麼精得跟個猴兒似的!

小團子自知理虧,挨了打也不躲,反而貼著楚丹楓,奶聲奶氣地小心找補:“我磨了好久,師尊也是才答應。”

孟長老的飛馬車和“火蓮池”一樣,都是他老人家的寶貝,輕易不肯示人的,不過,萬劍峰開啟,對宗門來說是一件大事,十六峰峰主之間,也會暗暗比較,看誰的弟子拔.出的靈劍多、品級高。

孟滄雨像是送孩子們參加高考的老父親一樣,把壓箱底的飛馬車也翻出來,隻求給考生們提供一個舒適的環境。

事實證明,師尊早早把他們挖起來是很有遠見的。

萬劍峰山腳下的望劍坡停了好幾樣運送人的法寶,有飛馬車,也有飛舟,還有一柄比船還大的飛劍,天才蒙蒙亮,離萬劍峰結界入口比較近的位置,已經被占據了大半。

飛馬車裡挺舒適,楚丹楓摟著軟軟暖暖的小團子,靠著靠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花庭軒把他搖醒,楚丹楓擦擦嘴角,揉揉眼睛,便看到方清涯和黃長天一言難儘的表情。

黃長天給楚丹楓豎了個大拇指:“這都睡得著,小五,你這平常心絕了!簡直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我緊張得昨晚就沒睡好,剛才四師弟也緊張得無法入定……”

“裝腔作勢罷了。”方清涯不屑地哼了一聲,“拔.出劍來才算真本事。”

楚丹楓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跟他八字不合,聽到彆人誇他一句也要杠。

“是啊,拔.出劍來才算本事,想必四師兄已經成竹在胸,能拔得頭籌,我們可要靜候佳音了。”說話的是花庭軒,小奶音條分縷析,聽著一本正經,可字字句句都帶著嘲諷意味。

“……”方清涯愣是沒找出跟小孩子對嗆的合適詞彙,臉色憋得有些發綠。

楚丹楓卻忍不住揚起唇角,這崽子,什麼時候學得這樣牙尖嘴利。小團子整日童養媳一樣任勞任怨地服侍他,他都快忘了花庭軒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

可又和上輩子不大一樣,上一世的小師弟,從來沒有這樣護過他。

往事已矣,這輩子自己不再和他搶女人,說不定可以相安無事、兄友弟恭一輩子。

楚丹楓兀自出神,外麵大師兄周遠山、二師姐葉白鹿已經在招呼他們下車了。

兩位師兄、師姐已經從萬劍峰拔.出過靈劍,不能再上山,此行是專程為幾位師弟打氣的。

如今已接近正午,暖陽正盛,結界外山腳下人滿為患,還真有點像高考現場,葉白鹿替楚丹楓整了整衣領,不住地低聲叮囑:“不可爭強好勝”、“安全第一”、“不要與人發生衝突”,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是有人欺負了你,回來告訴師姐,師姐替你出氣。”

師尊在外人麵前,依舊維持嚴厲高冷的形象,遠遠地負手而立,已經不是那個親自把徒弟們從床.上挖起來的“老父親”了,大師兄周遠山低聲和另兩位師弟說話,方清涯和黃長天都站得筆直,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最小的師妹林姝兒正不屈不撓地往楚丹楓身上撲——每當她要成功的時候,花庭軒都會不動聲色地將她推開。

望劍坡上人聲嘈雜,在這樣的熱鬨裡,沉厚雄渾的鐘聲響起,萬劍峰結界準時開啟,第一批弟子於古樸悠揚的餘音中,率先踏入了護山結界。

楚丹楓不是第一次登萬劍峰,對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有些印象。

山腳處和普通山沒什麼區彆,花木繁盛,綠蔭絨絨,越往上走,靈氣越濃鬱,草木卻漸漸稀少,嶙峋的怪石多起來,偶爾可以看到一些插在怪石內的靈劍。

楚丹楓自知自己如今金丹還沒有修複,實力不夠,一定拔不出心儀的劍,便乾脆牽著花庭軒,慢悠悠地欣賞沿途風景。

就當帶著孩子來春遊了。

因為楚丹楓走得慢,已經和兩位師兄拉開了距離,他一邊懶洋洋地爬山,一邊捏捏孩子的手心,說:“什麼時候走累了,我們就提前回去。”

可小家夥卻很堅持:“小師兄,我不累,能走到結界關閉。”

結界可是要七天之後才關閉的,到時候即便山上仍有弟子逗留,也會被護山大陣彈出。

“你難不成還想中途退出?”黃長天耳朵倒靈,扭回頭震驚地吼了一嗓子,痛心疾首道,“機會難得,就算爬不動也要爬完啊小五!”

這一嗓子威力不小,前麵不少人都齊刷刷回頭看向楚丹楓。

楚丹楓:“…………”

他帶個小孩子登萬劍峰就已經夠顯眼的了,從上山起,便故意落後眾人一段距離,就是想找機會悄無聲息地溜掉,這回可好,反而又引起注意了。

“這不是離虛峰的楚師兄/師弟嗎?”

“他怎麼還帶著個孩子上山?”

“可有日子沒見過楚丹楓了,從前還經常能看到他去領任務或者在演劍坪與人切磋,那麼勤勉……算起來,好像有小半年沒見過他了。”

“是在閉關吧。”

“嗬,什麼閉關?我看他是沒臉見人!”一道大嗓門在一眾竊竊私語中脫穎而出。

這挑釁的語氣,這找茬的口吻,楚丹楓望過去,隻見說話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力修,瞧著眼生,卻穿內門弟子的弟子服,不用問,應該是震盂峰的門徒——四師叔白倉山最愛收徒弟,親傳弟子比彆係掛名外門弟子還多,因而弟子們質量很是良莠不齊。

楚丹楓迎著眾人視線,反而大大方方領著小師弟向前走,從容道:“這位師兄,我根本不認識你吧。”

那力修哼一聲:“你認識我師弟李班就夠了!你敢說,不是你害死他的?”

楚丹楓:“…………”

楚丹楓都被氣笑了:“李班自己修煉邪功,招來了魔界凶獸,死在幻夷山,跟我有什麼關係?”

力修身邊的另一位弟子也站出來,對楚丹楓怒目而視:“還不是你跟他打賭,不然他根本用不著去什麼幻夷山!”

“是啊,李師兄那一日根本就沒打算領任務。”

“我們震盂峰弟子大多古道熱腸,你就是故意在激他,不管怎麼說,李班的死,你是有責任的。”

“誰不知道你跟李班有矛盾?當初你自己修為不到家,境界不穩固,金丹碎裂,反而要怪到他頭上,這麼多年,李班受了多少委屈?”

“不錯,楚丹楓你這卑鄙小人!”

“……”

越來越多震盂峰弟子站出來聲討楚丹楓,震盂峰人多勢眾,離虛峰卻人丁凋敝,算上不滿六歲的花庭軒,也才四個人,方清涯一聲不吭地做壁上觀,隻有黃長天一人替自家師弟辯解,奈何一張嘴根本杯水車薪。

一時間,楚丹楓成了眾矢之的,可他仍舊很冷靜。

不是楚丹楓心理素質好,而是,這種情形他太熟悉了,上一世,楚丹楓就經常被潑臟水,偏偏礙於人設不能反駁,隻好把所有的誤會、欺辱都照單全收。

久而久之,他養成了被針對時也能一心二用的神功。

楚丹楓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開始分析:這些人口口聲聲說什麼同門情深,但李班都死了那麼久了,從前怎麼不見他們來離虛峰尋仇?

反倒今日一看見他就群起而攻之,必有蹊蹺。

果然——

“都住口!”一位青年修士站了出來,白衣勝雪,衣帶飄飄,一柄弟子劍背在身後,端的瀟灑風流,甫一出現,就惹得幾個女修悄悄紅了臉。

正是震盂峰四長老白滄山座下大弟子柳硯白。

“我也不相信李班會墮入魔道,但這件事怎麼能怪到丹楓身上呢?”

柳硯白一出馬,幾個人都老實了,給足了這位柳首徒麵子,顯得他的出場愈發光芒萬丈。

柳硯白微微勾起唇,風度翩翩地走到楚丹楓麵前,柔聲道:“丹楓,彆怕,柳師兄在,不會讓你蒙冤。”

好一出“英雄救美”。

看得幾個年輕弟子興奮地竊竊私語,羨慕地看向楚丹楓,似乎很豔羨他得到了柳大佬的維護。

唯有當事人楚丹楓不這麼想。

他覺得,那些震盂峰弟子八成就是得了柳硯白的授意,才那樣汙蔑自己。但他沒有證據,何況柳硯白一貫以這種公正又謙和的正麵形象示人,不像他,是個沉鬱寡言的廢柴,楚丹楓提出懷疑,也會被人打成“不識好歹”。

楚丹楓於是略一點頭,乾乾道:“清者自清。”

剛剛那叫囂的力修不滿道:“楚小五,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柳師兄替你說話,連個‘謝’字也沒有?”

很好,“不識好歹”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小師兄,這就是雙簧嗎?”一道小奶音響起,音色雖糯,可中氣十足,煞是嘹亮,輕而易舉就吸引了全場注意。

“小孩子為什麼能登上萬劍峰?還沒開始練氣吧?”

“好像是孟長老的小徒弟,估計是來見世麵的。”

“內門弟子真幸運啊。”

“他在說什麼雙簧?”

“不知道,不過挺有意思的,聽聽看吧。”

小團子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也不怯場,脆生生地說:“好話壞話都被他們說了,二師姐說過,這就叫唱雙簧,小師兄,我說得對不對?”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中又響起嗡嗡議論,其實若有人點破,大家也不是傻.子,很容易就能反應過來,柳硯白等一眾震盂峰弟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那力修扯著大嗓門朝花庭軒怒道:“誰教你說這些混賬話的?”

沒等他罵完,花庭軒便撲進自家師兄懷裡,哼哼唧唧地嚶嚶嚶:“那個人怎麼欺負小孩,他好凶,軒兒好害怕。”

知弟莫若兄,楚丹楓一聽就知道這崽子在裝哭,心裡快笑瘋了,他揉揉小團子的頭,拚命忍住上揚的嘴角,拔.出弟子劍指向那力修,“你們震盂峰不要欺人太甚!向我潑臟水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孩子都不放過?”

“不錯!我們離虛峰也不是好欺負的!”黃長天終於揚眉吐氣一回,也拔劍站在了楚丹楓身後——他不過築基中期,修為還不如金丹已碎的楚丹楓,膽子又小,並不敢真衝上前去。

不過捧場還是足夠的,微胖身軀頗敦實,架勢拉得十足,氣勢上很像那麼回事。

方清涯雖仍舊抱劍而立,卻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幾位師兄弟身邊,表情很是彆扭。

“我也相信楚師兄!”人群中躍出一個穿鵝黃衣衫的姑娘,頭上垂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啊晃,原來也是個熟悉麵孔,乃是當初和楚丹楓爭搶任務、最後和李班同去幻夷山采無患木的唐映冬。

唐映冬朝楚丹楓甜甜一笑,身後還跟著幾個坤斷峰的女弟子,一同站在離虛峰師兄弟們一處。

楚丹楓朝她點點頭,心想:這算是不打不相識,沒想到唐師妹也是個性情中人。

花庭軒卻很警惕地望著唐映冬,不動聲色地站到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

隨著女修們的加入,兩方陣營劃出楚河漢界,氣氛看起來劍拔弩張,柳硯白朗聲笑道:“楚師弟誤會我們了!今日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對師弟們管教不嚴,以後絕不再提。萬劍鋒結界隻開七日,大家還是不要浪費時間,正事要緊,楚師弟,你說呢?”

楚丹楓一心想安閒養老,並不熱衷打架鬥毆,做出“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態度就夠了,於是點點頭:“正是。”

其他弟子見沒熱鬨可看,也都漸漸散去,楚丹楓向唐映冬等幾位女修致謝時,黃長天趁機提出同行,提議的是黃長天,幾個女孩子卻不約而同看向楚丹楓,而後很大方地答應下來。

一行人剛準備整裝出發,柳硯白卻不知何時折返回來,依舊是溫文爾雅的語氣:“丹楓,能否借一步說話?”

見楚丹楓沒回應,柳硯白笑了,眼含戲謔:“怎麼,怕師兄吃了你不成?”

“……”楚丹楓揉揉額角,對黃長天道,“你們先走,我稍後追上。”

然而打發彆人容易,小團子卻怎麼也不肯走,腿部掛件一樣掛在楚丹楓身上,就連柳硯白也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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