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謝緊緊攥著手機,麵如冰霜地回了房間。
過了會兒管家來敲門,說:“少爺,你最近有見薑寧和她以前的那個朋友在一塊兒玩嗎?”
房間裡沒有動靜。
燕一謝知道薑寧轉班之前,有一個玩得挺好的同桌,但是記不住她的名字,事實上,除了薑寧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他都沒上心過。
“叫蘭珍珍。”管家自顧自地說:“最近我見薑寧已經和她來往得少了。前半個月放學的時候我開車去接你們,還能見到蘭珍珍和薑寧一塊兒下樓來,您應該也有印象,放學的時候拉著薑寧,走在你身後說話的那個小姑娘。但這半個月,她幾乎已經不再出現了。按照她和薑寧的性格,應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矛盾,可能就隻是因為轉班的緣故,時間協調不上,於是兩個小朋友漸行漸遠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燕一謝沉沉道。
管家有時候挺可憐燕一謝這孩子,少爺雖然心理的確過於早熟,能承受許多人不能承受的痛楚,但到底還是個少年,需要玩伴,也需要人說話。
可偏偏很多道理,卻沒有人教他。
該教他、陪伴他的父母,卻將他當成什麼棘手的包袱一樣,丟來了這裡。
“我的意思是,即便不發生任何矛盾,兩個人也會因為長大、分離、時間和精力的緣故,逐漸漸行漸遠。”管家隻好充當了那個長者的角色,說道:“何況是吵架?不要以為隻是一次短暫的吵架而已,很多時候一次吵架不及時修複,可能會帶來天翻地覆的隔閡。”
燕一謝不想失去薑寧。
他不想失去她。
蘭珍珍可以和薑寧走散,但是他不可以。
因為他隻有薑寧。
房門忽然打開了。
少年推著輪椅出來,垂著眼睛:“我要出門。”
沒有學過低頭可以學,沒有道過歉可以去學。
少年的心情已與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發燒的夜晚,他可以冷著臉趕薑寧走,然而這一次,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倘若薑寧真的像管家所說的那樣,再也不來了,怎麼辦?
燕一謝抵達薑寧家門外,天色已經黑了。
管家的車子進不來胡同內,隻能停在了外麵,少年買了兩盒蛋撻,獨自推著輪椅來到薑寧家的院子外麵。
周圍很安靜,一棵槐樹從院內伸展出來,紅色的磚瓦牆屋簷的路燈下,細小的飛蟲閃爍。
燕一謝撿了塊小石頭,抬頭砸向薑寧的房間的窗戶,卻半天見不到人出來。
他有點難為情,冰冷的俊臉也有點蒼白。
她會不會是不想見到他了?
燕一謝摸出手機,撥通了通訊錄的唯一一個電話號碼。
幸好,很快,電話那邊被接了起來。
燕一謝抿了抿唇,啞了嗓子:“我在你家外麵。薑寧,下午的事……”
“對不起。”
電話那邊顯然有些詫異,薑寧聽到少年主動道歉,心口不由自主地微酸,她輕聲道:“怎麼辦,但是我不在家。”
燕一謝心頭直直地落下去。
她是真的不在家還是——
下一秒,卻聽電話那邊,薑寧道:“我剛好去了你家,現在正在柵欄外,你快回來,給我開門。”
燕一謝:“……”
說著薑寧屈起手指,敲了敲雕花鐵柵欄。
電話那邊發出清脆的響聲。
燕一謝呼吸一窒,有半晌說不出話來:“我以為……”
薑寧輕快地說:“笨蛋,你以為我生氣之後,要和你絕交嗎?”
雖然不肯承認,但方才那一瞬間,燕一謝幾乎以為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少年又嘴硬了起來:“才沒有。”
“你快回來,”薑寧又說了一遍,“我大半夜的來找你,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我現在就回去。”少年如釋重負,嗓音仍然是啞的,眼底卻多了點亮意。
“我等你。”薑寧說道,聽見那邊輪椅飛快出胡同的聲音,她又道,“還有,管家勸你的時候給我打了電話,我聽見了他和你說的話——”
少年一瞬間俊臉漲得通紅:“你們——”
“但是他有一句話說的是不對的。”薑寧打斷了他:“對我來說你和蘭珍珍可不一樣。”
燕一謝:“……”
薑寧:“我和她是相處過一段時間的朋友,但因為不在同一個班,遲早會走散。但你對我來說是更重要的人。即便分離、鬨矛盾、長大,我們也不會失去彼此。可以嗎?”
黑暗中,虛虛掛著一盞路燈的胡同裡,燕一謝望著腳下的光亮,漆黑眼睫顫了顫。
電話那邊許久沒有聲音傳來,隻有少年輕淺的呼吸聲。
薑寧不大確定地又問了一句:“可以嗎?”
“當然。”
燕一謝吸了口氣,低聲答道。
無人看見的黑夜裡,他的眼底亮意璀璨,猶如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