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你在給誰打電話?”燕一謝的嗓音從電話那邊傳來,竭力輕描淡寫,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酸溜溜。
薑寧本來想信口胡謅,隨便說哪個同學剛剛打電話過來,但她又實在想問問肖秘書說的事,於是頓了頓,還是索性實話實說:“肖秘書。”
燕一謝何等的聰明,立刻明白過來薑寧從肖秘書那裡知道了什麼。
他皺了皺眉:“肖慎。”
薑寧心想本來肖秘書告訴自己這些,是為了做個順水人情,等下人情沒做成,反而被燕一謝記上一筆,那也太慘了,於是趕緊道:“不關他的事,我逼問他的。”
燕一謝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低低道:“薑寧,和你沒關係,你不要覺得是我為你損失了什麼。”
“是我非要留在你身邊,是我非要和你在一起。感到抱歉的應該是我,擅自讓你有了壓力。”
雖然隔著電話線,但燕一謝的語氣認真低沉。他的嗓音介於少年與成熟男人之間,帶著某種撥動人心的磁性,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卻認真得仿佛是什麼誓言。
薑寧眼眶就那麼熱了起來……有的時候燕一謝像是個極冷的人,捂也捂不熱,但總是薑寧還未說什麼,他便已經知道薑寧心中所想,提前一步將所有攬到自己身上,讓薑寧毫無顧慮。
薑寧想,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這樣的人。
薑寧兩輩子從沒任何一刻像是此刻這樣後悔——後悔沒有在上一世一開始便用力奔向他。
薑寧說不出話來,將臉埋進枕頭,悶悶的小聲“嗯”了一聲。
電話那邊燕一謝感覺薑寧的聲音不對勁,語氣緊張起來:“……你是不是哭了?”
薑寧道:“沒有啊。”
雖然感動,但薑寧摸了下自己的眼睛,還是乾的。
燕一謝不大相信。
“是不是我父親又對你說了什麼?”他身上的寒意仿佛都透過電話傳了過來。
薑寧生怕他又腦補了什麼她被欺負得哭唧唧的場麵,趕緊把腦袋從枕頭裡抬了起來:“真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是剛剛怕我媽聽見,把腦袋埋在枕頭裡,聲音才含糊了點。”
燕一謝:“真沒有?”
薑寧:“真沒有。”
燕一謝思索片刻:“那你發張照片過來,我看看到底有沒有。”
薑寧:……神經病啊。
“我才不要拍,我已經關燈了,拍你個頭。”
燕一謝篤定道:“那你就是哭了。”
薑寧:“……”忽然拳頭癢了呢。
“我要是沒哭怎麼辦?”薑寧莫名其妙地有了好勝心,怒道:“你給我起來,我們視頻。”
薑寧掛了電話,爬起來開了台燈,從枕頭底下摸出耳機戴上,把視頻一打過去,那邊立刻接通了,都不帶任何停頓的。
“……”薑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他套路了。
視頻那邊,燕一謝靠在床頭,仔細端詳著薑寧的臉,確認她沒有任何哭過的痕跡,才放下心來。
因為天天見麵,薑寧極少和燕一謝視頻,而且這一年技術也不是很發達,視頻很模糊。可儘管如此,她還是被視頻裡的美色晃了一下眼。
薑寧咳了一聲,剛要開口說自己把三千萬給他打過去。燕一謝便道:“你留著。”
薑寧:?
她還沒說出口呢,什麼時候燕一謝有了讀心技?
窗外搖搖晃晃飄著小雪,室內一片溫暖。
燕一謝漆黑眼睛裡的目光深邃,他專注地看著薑寧。
安靜了片刻。
他道:“接下來可能還是有點難,薑寧。”
是很難。薑寧喉頭發熱地看著他。
“但你……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嗎?”
燕一謝是在請求。他這一生中從未如此渴望過牢牢牽著誰的手,穿過迷霧,抵達彼岸。
“當然。”薑寧毫不猶豫地說。
這個時候的薑寧,根本沒想過兩人會分彆。
後來每一次冬季最後一場雪,薑寧都會夢見那個安靜的夜晚,她那一句肯定的承諾。
夢裡總會出現,少年因為聽到她的回答,而展眉時,那一抹比雪還輕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