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許希哲給的兩個星期的時限被他們浪費掉一個星期, 時間隻剩一半,已然不如前幾天充裕。

浪費的那段時間裡, 僵持不下的意見分歧把人折磨得不輕, 相比起來, 時間的問題也算不上什麼難題了。

也不知道是泡麵那晚按下了什麼奇怪的按鈕,好似將兩條岔道在末端重合, 又或許柳暗花明後本來就是殊途同歸。

他們的進度突飛猛進, 不過幾日便進行到後半部分。歌曲已經大體成型, 還差一些細小的地方需要改動。

賀臨今天回來得早, 難得有點空閒時間,他又拿出了劇本。

《沉默時刻》的劇本能受到許希哲的青睞, 說明這個劇本與普通的科幻電影有所不同。

它不僅是科幻電影, 而且“選擇”的主題貫穿電影全片, 每一次劇情的變動都與女主的選擇息息相關。

許希哲非常擅用留白藝術, 而這個劇本的結尾恰好在最具留白意味的地方戛然而止——世界重歸平靜後, 女主來到男主身邊,即將做出最後一次選擇。此時他們已經曆儘滄桑,隔著一場浩劫, 早已不是當年模樣。

男主問的是, 要不要跟他走。

女主張了張嘴, 鏡頭倏然一黑, 全片在此結束。

對其他導演來說, 這是一個很好的承前啟後的下一部開端, 但對許希哲來說, 它應該不會有下一部了。

賀臨舉著劇本出神,視線不知不覺地越過白紙黑字,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俞酌剛洗完澡出來,水珠沿著頸線滑落,跌進領口更深處。

俞酌坐過來,頭發上的水珠順著他的動作甩出,濺到賀臨身上,洇出稍顯深色的痕跡。

賀臨抄起掛在他脖子上當擺設的毛巾蓋到他頭上,俞酌順手接過毛巾擦頭發,順便探過頭去看賀臨在看哪一段。

“你覺得呢?”俞酌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人活得越久,每一個選擇需要思量的因素越多,每一個選擇,都要做出割舍。長達十年的浩劫過去,她做選擇所需的時間越來越長,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短短幾秒就能興奮地跳起來說“好”。

但賀臨的回答甚至沒有幾秒。

“走。”賀臨簡單地回答道。

“她不會走的,”俞酌往前翻了幾頁,找到前文的描述,“對她來說太出格了。”

聽到俞酌的回複,賀臨忽而轉過頭來,目光在俞酌臉上梭巡,依次描摹過他的眉眼。

“看什麼?”俞酌挑了挑眉,“我說事實。”

“出格是會上癮的。”賀臨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劇本,“她已經出格過一次了。”

之前也有一個差不多的選擇,在沉默與言說之間,一向安靜文雅的小姑娘,破天荒的選擇了後者。

按照賀臨這個思路一想,好像選“走”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但俞酌就是要反問兩句:“你怎麼知道?你又不是她。”

賀臨顯然不想糾結這個類似“子非魚”的問題,沒吭聲。

可惜這裡是結局了。沒有人知道女主選的是什麼。

俞酌也就隨口說說,也不是真的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將視線從劇本上移開,彎腰收拾桌案上散落的廢稿紙張。

他將第一天到現在的廢稿們疊在一起整理好,上麵的筆跡紅黑兩色斑駁,如兩條交錯的藤蔓般交纏著,連最早那張充滿賀臨傑作的“劃紅線的地方不要改”都還在。

看著看著,俞酌忍不住就想發表感歎。

“賀臨,你這人真是——”

這個停頓讓人直覺下麵接的不會是什麼好詞兒。事實也的確如此,俞酌精挑細選,挑出一個最適合的詞蹦出來:“欠揍。”

賀臨對這個評價不為所動,隻冷冷地掃了俞酌一眼。

俞酌也沒說什麼,接著翻之前的廢稿。

沉默了很久,久到賀臨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

誰知俞酌忽然往沙發上仰麵一躺,看著天花板回憶:“我以前認識個小孩兒,可能比你小一點吧。他——”

賀臨動了動耳朵,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來。

“跟你一樣煩人。”俞酌這話一出,賀臨又一言不發地把頭轉了回去。

俞酌沒注意到賀臨的小動作,繼續說:“許導看上的歌是我和他一起寫的,過程不提了,跟現在一樣令人生氣。不過生氣的時候寫的歌反而還挺好聽——現在看來許導隻是想找個人氣我?”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騙你的,我還挺喜歡他的。”

“哦。”賀臨麵無表情地說,“我就是——”

賀臨還剩半句話沒說完,他們就不約而同地被門口的動靜吸引去了目光。

就在這時,門口哐哐兩聲響,不似正常人的敲門方式,還帶著熟悉的玩笑語調:“酌兒開門,社區送溫暖。”

俞酌正欲起身開門,離門口更近的賀臨先他一步動作,朝門口走去。

門一開,來訪的兩位客人看見賀臨,當場就傻了。

這他媽,賀臨?!

真人,帶呼吸的那種。

“你……”董越澤倒吸一口涼氣,“你是……”

李承睿也沒反應過來:“我瞎了?”

“找誰。”

賀臨皺了皺眉,眼前這兩位看上去不是粉絲,表情呆滯地站在門口,來乾什麼的不知道,反正腦子不好使是肯定的。

“這不是俞——”李承睿說到一半,忽然發覺賀臨身上這身是俞酌的睡衣,神情更恍惚了,“……酌家嗎?”

董越澤也發現了這個盲點,他的心理素質不如李承睿,當即磕巴道:“不不不不是說沒可能的嗎?”

……都住到家裡了還說沒可能嗎?!

李承睿喃喃一句“英雄”,董越澤立馬默契地接下一句“寶刀未老”,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眼神中讀出五個字:不愧是俞酌。

恍惚間他們又想出一個新問題——他們的到來該不會打斷了什麼吧?

賀臨不知道他們在玩什麼花樣,敲了敲門,失去耐心地重複一遍:“找誰。”

開個門開這麼久,俞酌感到莫名其妙,往門口招呼:“進來啊,杵著當門神?”

門口兩位聽見俞酌的聲音,才像拿了免死金牌一樣走了進來。

這個地方俞酌住了好幾年,剛搬進來那會兒他們就把這兒當自家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按李承睿的話說,就算是廚房最裡頭的那條磚縫,也給他摸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來過這麼多次,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次一樣規矩又安分。

董越澤習慣性地想往沙發上一癱,瞄見旁邊的賀臨,又重新坐直了回去。

“你們要是忙的話……”李承睿說,“不如我們就走吧。”

稀奇至極。俞酌跟李承睿結交這麼多年,頭一次聽李承睿如此體貼地說“你要是忙我就先走”。

“不用。”俞酌問,“找我乾什麼?”

李承睿順勢把鍋都推到董越澤身上,“是這個逼要來,他說想看看你‘同事’長什麼樣。”

誰能想到,俞酌口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同事”竟然是賀臨?

賀臨那是什麼人?打小就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正兒八經的彆人家的孩子,上流社會裡的精英派,跟他們這幫精通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八竿子打不著邊。

但說來也奇怪,所有人都以為賀家獨子就應該子承父業,再不濟也是學商學法走傳統精英路子,誰能想到,這位精英預備役一聲不吭就去學了音樂。

而這位精英預備役現在還跟他們坐在一起。

理清楚這兩位突然到訪的客人是俞酌的朋友之後,賀臨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儘管在外人看來,現在的他跟剛剛開門時的他也沒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