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臨將手從俞酌脖頸上移開,後退兩步,麵無表情地說,“早點睡。”
海邊濤聲漸漸,房間內漆黑一片。
俞酌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又難以入眠。
他睜開眼睛,目光虛浮不定地將天花板的每個角落都描摹一遍,思緒隨著濤聲飄到遠處。
各種各樣的聲音湧入腦海,毛線團似的在腦海中亂作一團。
“你以為同性戀是什麼新潮的東西嗎?!”
“你既然生在這個家,你的婚姻就由不得你!”
“你整天弄那些不務正業的東西我就不說了,你連這個也要這麼標新立異嗎?!”
“你以為你現在的一切是怎麼來的?你以為你走出這裡,走出這扇門,你就會自由、能自己做主嗎?”
“不會的,你會被當成異類,你會被人戳脊梁骨,你的歌不會有人聽,你的一言一行都會遭來非議,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招致嘲諷!”
“你以為你在做自己,其實你不過是悠悠眾口之下懸著的一塊肉罷了!”
“失去這個家,你什麼也不是。”
然後呢?
然後他就真的走出了那扇門。
他才高氣傲,標新立異,媒體通稿都說他性情狂放,麵對鏡頭也不知收斂。他與很多人交往,每一次都放肆張揚,緋聞遍地。
他有支持他的粉絲,但更多的是憎惡他的黑粉。
他們正如俞弘德說的那樣,無數雙眼睛盯著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更加不自由,也更加束縛,即使他的粉絲會為他辯解,可那些惡意來自四麵八方,即使他渾身尖刺也抵擋不住。
他想證明俞弘德是錯的。
然而事實卻是,這種念頭每升起一次,最終都會如同水中浮萍,站不住腳地飄搖顫蕩。
“你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俞弘德這句嗬斥落在腦海中,空穀回音般回蕩了好幾圈。
出格是會上癮的。
賀臨這句話也浮現出來。
不是這樣的,俞酌想。
反複出格,隻會反複撞上束於頭頂之上的框條,然後流血,然後回頭,然後不再想去觸碰。
俞酌拉起被子蒙過眼睛,徹底埋入黑暗之中。
——小孩,你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俞酌歎息了一聲。
這聲歎息在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賀臨緩緩睜開眼睛,幽深的瞳孔注視著隔壁那張床上,被子包裹著的那一團身影。
-
第二天,錄製正式開始。
劇本的背景設定是在豪華遊輪上,所以節目組租了一艘海上遊輪,布置好每個角色的房間,並還原案發現場。白天就在遊輪上錄製,還原劇本劇情並根據劇情得出自己的推論。
導演給大家發了劇本,劇本主線都差不多,但在細節上有所不同,每個人拿到的劇本會根據分到的角色而有所側重。
“江富豪是人嗎?”林未竟看完劇本,重點完全偏移,他張大嘴表達震驚,“這麼有錢?”
“有錢人死得都快。”遲子皓說完,又點了點頭,“這是真理。”
劇本的主線很簡單:
江富豪是商界大鱷,坐擁無數財產,這艘遊輪不過是他數億財產中的一根毫毛。
他舉辦了一場私人派對,隻邀請了十幾個人。
由於人數稀少,又在海上,他沒有聘請私人保鏢。
結果命喪於此。
今天的錄製任務是演繹江富豪死亡前一天的場景,以及進行第一輪指認。
“劇本你們都看了,但是不用完全按劇本來。”譚明傑說,“你們可以根據需要隱瞞細節,但不能編造情節。”
“晚飯之前我們會進行第一輪指認,得票最多的人不會出局,但是會受到懲罰。”
至於什麼懲罰,譚明傑隻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記得進入角色。”譚明傑最後說道。
進入角色。
這四個字著實令俞酌有些頭疼,昨天賀臨的話好像又重新縈繞在耳邊,
林未竟聽得有點懵:“我們是不是也不用演得這麼真?不然的話賀臨老師豈不是可以叫我一聲……老師?”
他的身份是賀臨那個角色的家教,好巧不巧教的還是音樂。
最後兩個字的語調中藏著掩飾不掉的雀躍,既然要玩就玩一把大的,況且賀臨老師一看就很敬業。林未竟摩拳擦掌,就等著賀臨叫他一聲“老師”,回去他還能以此來跟人吹水。
俞酌一聽林未竟的話就笑了,他從來不知道林未竟的腦子可以如此靈活。
不過他想象不出賀臨叫林未竟“老師”會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