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登基後,來自於皇族的支持不多。當然,後來有人說長孫無忌權勢滔天,沒人敢置喙。
這是非戰之罪,皇帝,你不會怪我們吧?
李治笑著說不怪。
李淵和李世民都看重皇族,到了李治這裡就變了,皇族反而成了外人。
在漸漸穩固了自己的權力之後,李治才有心情重新審視皇族內部的關係。
帝王必須要築起一道堤壩,抵禦外部的侵襲。而這道堤壩大多是親戚。
宗室加外戚,便是親戚。
但外戚的名聲太臭了。
從前漢開始,外戚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典範。
至於皇族,前漢的皇族臭名昭著,分封的結果就是皇族野心勃勃。
後來大夥兒才發現皇族不是好鳥,但凡給點陽光就燦爛,於是帝王漸漸把親戚們當做是拖累。
大唐卻不同,李氏能信任的人極少,所以皇族開始脫穎而出,宗室大將層出不窮。但先帝在後期漸漸壓製住了宗室大將。
親戚啊!
李治看著這些親戚,公主一邊,男丁一邊,孩子們都在父母的身後站著。
武媚低聲道:“陛下,該開宴了。”
李治點頭,武媚說道:“上酒菜吧。”
王忠良欠身出去吩咐。
酒菜很豐盛,晚輩們也得了案幾坐下。
太豐盛了吧!
當看到一道眼熟的菜肴時,李元嬰震驚了,問了宮女,“這是什麼肉?”
宮女說道:“大王,是驢肉!”
李元嬰敢用自己先生的腰子來打賭,這特娘的就是牛肉!
皇帝這是吃錯藥了?
眾人吃了第一片牛肉時的反應都是一致的。
新城訝然,心想皇帝這是弄錯了吧?
高陽卻覺得皇帝這是想開了,是好事兒。
李朔吃了牛肉,微微皺眉。
新城在邊上低聲問道:“大郎可吃過?”
李朔說道:“沒。”
高陽得意的看著新城,“大郎可不傻。”
新城微微歎息。
下首的宗室婦人說道:“新城為何不肯尋個駙馬?眼光高?其實男人都一樣,把臉一蒙有何區彆?”
新城:“……”
李唐皇族作風開放,導致許多言行和傳統觀念格格不入。
這也是士族鄙夷李氏的緣由之一。
新城看了她一眼,“不一樣。”
那些男人見到她就像是見到了金礦般的熱情,但誰都沒有小賈那等……怎麼說呢?說不出的感覺,但就是覺得很好。
新城看了高陽一眼。
高陽正在和皇後說話。
“大郎前陣子還和我說要練箭,皇後你看這般小的孩子就想練箭,笑的我,可卻不敢笑,否則大郎會生氣。”
武媚不禁莞爾,“五郎當年也是如此,一本正經的說話,你若是笑了他便會生氣,說你不重視他。”
二人算是尋到了共同語言。
可李弘和李朔在邊上很是尷尬。
李朔看著李弘,心想太子原來也是這般的嗎?
而李弘也頗為好奇,心想舅舅從未提及李朔,原來這人也是這般有趣。
二人相對一笑,隨即舉杯,乾了一杯茶水。
喝得微醺時,李治說道:“李氏曆經多年,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要想大唐長盛不衰,必須尋覓更多的人才。宗室中可有人才……朕正在查探,今日趁著歡宴之機,讓年輕人出來展示一番,讓朕看看李氏年輕人的風采!”
上!
大人們眼神滿天飛。
一個少年出來行禮。
他抬頭開始吟詩。
帝後同時一怔。
一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詩結束了。
“不錯!”
李治的誇讚有些敷衍,眾人知曉,皇帝並不喜歡這些,少年算是白瞎了。
第二人上了。
“我會刀法!”
“給他橫刀!”
李治興致勃勃。
武媚也含笑道:“隻管施展,若是好,回頭陛下的賞賜裡加一把好刀。”
好刀難求啊!
少年揮舞橫刀,一時間看著很是精彩。
“不錯。”
李治微微頷首。
武媚輕聲道:“陛下可懂刀法?”
李治篤定的道:“朕的刀法乃是先帝傳授。”
嗬嗬!
武媚輕笑,“陛下請看沈丘。”
沈丘看了一眼少年的刀法,旋即偏過頭去。
李治:“……”
刀法演練結束,得到了眾人的讚美。
接著上場的宗室子表演馬槊。
李朔看著那些比自己大了許多的年輕人,卻絲毫沒有懼色。
斜對麵的少年說道:“李朔,平日裡可有人教導你?”
高陽勃然大怒,剛想嗬斥,武媚搖頭:“孩子們之間的事你莫管,管了沒好處。”
高陽哪裡會聽,剛想嗬斥,李朔說道:“我自然有人教導。”
賈平安雖然不在公主府裡住,但家裡的孩子們該有的東西李朔都會得到一份。而且賈平安每次來到公主府都會和他單獨交流,把一個父親該教導的都教導了,甚至比彆人家的父親說的更加全麵和深刻。
而這個時代的權貴們基本上是不會親自帶孩子的,都是每日見個麵,孩子行禮,父輩訓話嗬斥,隨後各自乾各自的。
李朔剛開始也有些怨言,等得知彆人家的父親是這麼回事後,不禁覺得阿耶太和氣了。
一個少年低聲道:“他不是咱們一夥兒的,是賈平安的私生子,從小就跟著公主過活,壓根就沒人教導。”
“原來是個無用的。”
一乾宗室少年都笑吟吟的看著李朔。
隨即有人出場,此次是箭術。
射箭自然是要背對皇帝,而且沈丘親自站在射箭者的身側,確保一旦此人敢回身衝著皇帝發箭,就能在第一時間控製住。
三箭!
一箭命中紅心,一箭偏離紅心,第三箭偏的有些多。
也就是普通,但對於此刻的宗室子來說,算得上是優秀。
李道宗等人去了之後,宗室再無大將。
發箭者回身看著李朔,挑釁的問道:“李朔你會什麼?”
高陽說道:“大郎還小。”
在這等時候出手一旦丟人,以後就會成為宗室笑柄。李朔看似矜持,可骨子裡卻有些孤僻,一旦被眾人嘲笑,以後怕是連家門都不樂意出。
高陽心中焦急,說道:“大郎無需去。”
李朔還小,不去也說得過去。
但李朔卻起身。
“我會箭術。”
他很平靜的說道。
眾人哄堂大笑。
“隻是個孩子罷了。”
“好了,莫要欺負他。”
“看著頗為斯文,怕也是個膽小的。”
“他若是會箭術,我回頭就把自己的弓給砍了,從此不再射箭。”
“……”
高陽怒道:“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出來,我和你比比!”
高陽起身,小皮鞭在手,有人不禁打個寒顫。
這些年她抽過的人漸漸少了,以至於這些人忘記了當年的那個高陽。
李元嬰打個哆嗦,身邊的兒子問道:“阿耶,你怕了?”
李元嬰說道:“阿耶哪裡會怕她。隻是阿耶是她的叔父,不好嗬斥。”
這貨生兒子的能力冠絕皇族,如今十多個兒子,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高陽目光轉動,竟然沒人敢和她對峙。
武媚笑道:“高陽還是那個性子。”
李治說道:“高陽也就罷了,李朔的性子卻孤僻了些。今日當著皇族眾人的麵,他既然開了口,那就必須拿出讓人信服的手段來,否則朕也幫不了他。”
這就是皇族的現狀,想出人頭地,那你就得展露出令人敬服的才乾,沒有才乾就蹲著,彆嗶嗶。
李朔緩緩走了過來,行禮,“陛下,我的弓箭在外麵。”
“他還真帶了弓箭?”
“這般小的孩子啊!”
“怕是連弓都拉不開。”
“據聞高陽頗為寵溺這個孩子,要星星不給月亮。練箭辛苦,她哪裡舍得讓自己的獨子去吃苦?”
“那就是硬撐,好麵子!”
有侍衛去取弓箭。
趁著這個間隙,新城問了高陽,“大郎的弓箭如何?”
我哪裡知曉?
高陽說道:“定然……定然是好的吧。”
熟悉她的人一看就笑了。
這是沒底氣啊!
沒底氣還敢出手,這膽子不小。
新城低聲道:“不行就算了,我給陛下說一聲,就尋個借口……”
高陽心動了。
她是不服輸的性子,但為了兒子卻願意低頭。
“要不我就說頭疼,帶著大郎先走?”
新城搖頭,“不妥,彆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要不就說去更衣,回頭尋個借口不來了。”
高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新城捂額,“你這些年是如何活下來的?”
高陽愣住了,“就這樣啊!”
先帝在寵著她,先帝去了,高陽也開始了作死之旅;但偏生出現了一個賈平安,這不又把她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