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得了消息,快馬加鞭的趕到了長安城。
竹器店已經整修完畢,準備開張,但廖全沒心思管這個,和許敬宗見麵後,第一件事就提到了賈平安。
“說是陛下病了,所以百騎來人拿了他,至今沒有音訊。”
百騎是皇帝的人,廖全不敢去窺探消息。
許敬宗風塵仆仆的,臉上也被曬的有些發黑。他看看店鋪,見劉架一臉憂色的在那裡背誦著什麼,就罵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做什麼生意?”
劉架哭喪著臉道:“賈郎君臨去前說了,穩住,彆浪。”
許敬宗一怔,“穩住老夫知曉,這是讓生意照做。彆浪是何意?浪……浪……”
劉架說道:“怕是他擔心誰去青樓嫖,所以說彆浪。”
“做吧。”許敬宗先前是火氣上來了,此刻清醒了些,說道:“做好了,華州百姓會掛念著平安的好處,如此老夫也能在陛下那裡為他多說些好話。”
回過頭,許敬宗就準備進宮求見,為賈師傅求情。
他站在宮門外的時候,刑部尚書馬原悄然無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側。
馬原有一口好胡須,人稱美髯公。說話前,他的嘴角一撇,流露出些不屑的意思,“老夫一直在等你。”
“等老夫給你送終?”許敬宗開啟了毒舌。
論損人,他老許怕過誰來?
馬原笑了笑,嘴角又撇了一下,“賈平安來長安城必須有過所,而過所必須要州衙批複。他到了長安城之後,陛下隨即病了,這便是你的罪責。老夫一直想彈劾你,可卻尋不到機會。此次老夫就是要等你坐不住了,來了長安求情才出手。不如此……不如此,老夫怎能洗刷當年的羞辱!”
——過所:大唐百姓要想走出州縣去辦事,必須得向村正或是坊正提出申請,隨後村正或是坊正查驗無誤,就報上縣裡;縣裡審核無誤,再上報州裡批複,若是無誤,就發下過所,持有人憑著過所出行……一句話,這個年頭想出個遠門,真的超級麻煩。
當年老許一張嘴誰都敢說,有一次他和馬原當朝爭執,就罵了馬原,說他整日就知道吹捧長孫無忌等人,這才得了高官做……
當時馬原的臉就紅的和猴屁股似的,那關鍵是許敬宗竟然還說了出來:“你的臉就和猴屁股似的。”
奇恥大辱啊!
他就是靠著小圈子一路順利升官,但那又如何?
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老許倒黴了。
老對頭出現了,讓許敬宗的心冷了大半截。
馬原出手,隨即就會有許多對頭出手,老夫危矣!
稍後二人進宮。
君臣都在,看著他們二人,神色都很平靜。
馬原行禮,“陛下,臣彈劾華州刺史許敬宗。許敬宗明知掃把星的厲害,卻故意許他來了長安,致使陛下病倒。許敬宗此舉居心叵測,其心當誅!”
長孫無忌木然。
褚遂良微微笑著。
已經‘恢複’了的大半的李治神色平靜。
“陛下……”
許敬宗悲憤的道:“賈平安不是掃把星,他在華州和臣交往,臣深知此子秉性敦厚……”
秉性敦厚?
李治皺眉。
“臣與他交往許久,可卻不曾倒黴,華州更是有商人劉架撲倒了賈平安,最終對頭倒黴,還發了大財,此事陛下儘知。臣……”
許敬宗跪下,垂首道:“此次賈平安來長安城,乃是為了華州百姓的福祉……竹器。”
“陛下,那事臣知曉。”馬原得了機會收拾許敬宗,當然是做夠了準備,他出班說道:“那賈平安蠱惑許敬宗,讓整個華州都在做竹器。陛下,若是那些竹器賣不掉……華州一地將要沸騰了。那些百姓白白耗費了錢糧,怎會甘心?臣不敢想那等後果……”
長孫無忌坐觀麾下彈劾許敬宗,頗為愜意,但聽到這話後,就忍不住出班道:“果真如此?”
一州的事兒還輪不到他這個大佬去管,但這事兒的後果去不輕。特彆是華州距離長安不遠,堪稱是長安的門戶,若是華州有變,長安也不安寧。
馬原點頭,“長孫相公,此事確鑿,許敬宗聽信了賈平安的讒言,此刻華州竹器大舉進入長安,就在東市準備開業,下官擔心……一旦無人問津,華州將會生變。”
許敬宗咬牙切齒的道:“這批竹器都是老夫變賣了家產收購的,就算是虧了,也是老夫虧,馬原,你這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馬原笑了笑,自信的道:“可老夫卻得知華州如今還在做竹器,難道那些也是被你許敬宗收購了?”
許敬宗無語。
後續他本想叫停,可賈平安讓他放心,說若是賣不掉,他全吃掉。
可現在……賈平安吃不掉了,他老許就算是變身為食鐵獸,也吃不了那麼多竹器。
——食鐵獸就是後來的熊貓,此刻的秦嶺一代有分布。而且秦嶺的大熊貓可不是關在園子裡靠著賣萌為生的萌物,那是能追殺狼豹幾個山頭的狠角色。
他咬牙道:“若是出了紕漏,臣……臣……”
馬原歎息一聲,“你的家產都變賣了,你還能如何?”
難道你許敬宗還能去賣身?
許敬宗:“……”
李治沉默。
長孫無忌皺眉,“去看看吧。”
李治點頭,王忠良飛也似的去了。
他一路去了東市。
“好熱鬨啊!”
今日的東市人全部往一個方向去,王忠良很艱難的一步步往前擠。
當到了竹器店時,他看到劉架站在一個案幾上,手中拎著個竹椅,在瘋狂的叫喊著。
“竹椅十五文一把,二十九文兩把,四十二文三把……”
呃!
還能這樣賣東西?
純良的大唐人,此刻覺得這個價格頗有誘惑力。
買兩把椅子能便宜一文錢,三把甚至能便宜三文錢。
這個不錯啊!
劉架拿出一張紙看了一眼,繼續喊道:“大減價,大減價,大姐不嫁二姐嫁!”
噗!
周圍好多人都笑了起來。
“這邊看,這邊瞧,華州的竹器就是牢。”
已經有人湧過去了,在詢問價錢,然後出手購買。
瘋了!
王忠良不禁微微搖頭,覺得那些人定力太差。
“水在流,魚在遊,一根華州魚竿在手不用愁。”
一根魚竿在劉架的手中被彎曲的厲害,卻沒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