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被送回了家中,隨行的郎中仔細診治了一番,撫須道:“淋雨就淋雨吧,還冬日淋雨。冬日淋雨就淋雨吧,還打馬疾馳吹風……這……分明就是尋死!”
治不好弄死你!緊隨老帥們趕回長安城的楊德利目露凶光,“可有法子?”
阿福人立而起,趴在床邊嚶嚶嚶的叫喚。
郎中不知道楊德利打的主意,依舊慢條斯理的道:“這少年陽氣足,身體壯實,罕見。老夫開些藥,煎給他喝幾日,保證活蹦亂跳,隻是……”
郎中看著楊德利。
“隻是什麼?”楊德利一臉懵逼。
錢啊!
郎中伸手。
楊德利伸手……然後恍然大悟,“一文都不少你的。”
隨即就是開藥方、買藥。
晚些,賈平安被扶起來,噸噸噸!
好藥!
他打個嗝,覺得自己要死了。
隨後發汗,汗出如漿。
“這是寒氣出來了。”郎中讚道:“老夫的醫術果然了得,也就比藥王他老人家差些。”
藥王孫思邈,大名鼎鼎,但就是不樂意呆在長安城中。
當賈平安醒來時,覺得神清氣爽。
當然,虛弱感還有那麼一丟丟。
郎中又來了,一番查看,自信的道:“妥當了,明日就能下床出門。”
楊德利和他算錢,一番感謝,郎中語重心長的道:“老夫在長安城中行醫多年,地位尊崇,怎會哄騙你的錢?你出去打聽打聽,某……”
外麵有人敲門,阿福一溜煙跑了出去。
呯!
房門被拍開,一襲紅裙閃動。
“都進來!”
楊德利和郎中聞聲出來,就見到了高陽,以及一溜郎中……
其中至少有三人是郎中見麵要恭謹行弟子禮的老師傅。
這……就是受寒了而已,用得著這般大的陣仗嗎?
一群郎中看著都不情不願的,高陽用小皮鞭指指屋裡,“去診治。”
郎中在邊上拱手,給幾個老師傅行禮,楊德利下意識的道:“誰的地位尊崇?”
郎中:“……”
誰出門不喜歡吹個牛逼?
打人不打臉啊!
賈平安覺得從未有過的寧靜和清醒,看著高陽進來,就微笑道:“某無礙,你可還好?”
高陽聽到這話,莫名就覺得難受。
“我聽聞你病了,就帶著他們來看看……”
一群郎中磨磨蹭蹭的進來。
賈平安的心境被打破了。
滿頭黑線。
所謂同行是冤家,你要請郎中來診治沒問題,可彆一網打儘啊!
他又不是什麼大佬,可以用會診的名義聚集這些郎中,所以……賓主都膈應。
高陽回身,握緊了小皮鞭,冷冷的道:“治好了賞,不好……”
“一定好!一定好!”
那些郎中馬上就露出了笑容,一臉救死扶傷的慈悲。
賈平安不禁苦笑,心想竟然是小皮鞭的作用更大些?
一番診治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風吹雨淋導致的寒氣入體。
“這藥……”
一群老師傅拿著前麵郎中的藥方琢磨了一番,把量和方子調整了一下,湊過去堆笑道:“公主,再無差錯了。”
大清早高陽就帶著人橫掃了長安城最出名的幾家醫館,把最出色的一群郎中都弄了過來。這群郎中本以為是什麼絕症,等一看,真心想吐血。
不過是淋雨吹風發熱了,你用得著這般大張旗鼓嗎?
但沒人敢嗶嗶,都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等候高陽的派遣。
高陽俯身,“你覺著如何?”
“好了大半了。”昨夜發汗後,他就覺得輕鬆了許多。此刻若非是郎中不許下床,他定然要去親自收取賭注。
高陽擺擺手,示意郎中們趕緊走,“回頭去我那裡拿錢。”,
“不敢不敢。”那些郎中們如蒙大赦般的跑了。
“你好生養病,對了,我下注賭你贏的,也不知道贏了多少,這便去拿錢!”
高陽轉身出去,在出門時輕盈一跳……隨即風風火火的走了。
賈平安這才想起了自己委托崔兄下的賭注。
發達了啊!
……
“輸了多少?”
王琦坐在角落裡,看著幾個權貴在發飆。
一個男子顫聲道:“崔氏下注八千餘貫,英國公的親戚下注一萬三千貫……按照咱們的盤子,一賠一,還得有三成。”
就是一賠一點三。
當初大夥兒都覺得賈師傅不能解決這個千年難題,所以這盤口開的很有誘惑力,就想收割一批韭菜。
“還有高陽公主……”男子的額頭見汗,“公主下了……三萬貫……”
幾個權貴眨巴著眼睛,“她下了誰?”
男子終於崩潰了,“她下了……賈平安贏。”
“噗!”
一個權貴仰頭就噴出了一口血。
第二個用力捶打著胸口,大聲咳嗽著。
第三個權貴的咽喉在湧動。
那個男子的聲音近乎於悲鳴,他拿著一張紙,看了一眼後,絕望的道:“其它零散的加起來也有上萬貫。咱們要賠崔氏一萬四百貫,英國公那邊要賠一萬六千九百貫,最多的是高陽公主那裡,要賠三萬九千貫……合起來八萬多貫。”
八萬多貫!
王琦覺得有人要賣褲衩了。
一個權貴癱坐嚎哭,另外幾個也好不到哪去,大堂內陰風慘淡。
周醒進來了,見轉就從邊上繞了過來,附耳道:“王尚書,那賈平安的身子說是並無大礙。”
“禍害遺千年!”
王琦起身,“回去。”
這裡已經成了屠宰場,悲鳴聲讓人心煩意亂。
“那個賈平安……”
王琦走出正廳,覺得有些頭暈,“他難道真是得了異人的傳授?”
周醒點頭,“否則他哪裡知道這些?”
“不過他當場頂撞了陛下和宰相們,後患無窮。”王琦冷笑道:“某就等著看他的下場!”
咿律律!
二人出去,正好看到一襲紅裙的高陽勒馬。
馬兒人立而起,雙蹄舞動著。
這個賤人!
王琦心中冷笑,側身讓開。
高陽下馬,一手捏著小皮鞭,大步進來。
“我來拿贏的錢!”
裡麵有人喊道:“郎君暈倒了!來人,來人呐!”
王琦淡淡的道:“這等人,不過是輸了些錢財,就要死要活的,如何能做大事?你萬萬不可學了他們。”
周醒知道這話是培養之意,心中不禁狂喜,躬身道:“是。錢財去了再掙,人沒了,什麼都沒了。”
王琦讚賞的頷首。
前方有儀仗緩緩而來。
“這是……什麼意思?”王琦看了一眼,“這是冊封的儀仗,誰要封爵了?去問問。”
周醒人麵熟,認識其中的一個侍衛,就靠過去大聲問道:“黃老大,這是去誰家?”
隨行的侍衛說道:“道德坊賈家。”
周醒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什麼意思?”
興許隻是封個虛銜呢!比如說什麼雲騎尉,毛用沒有。
黃老大說道:“開國縣男。”
周醒站在那裡,呆呆的,直至儀仗過去才回身。
王琦緩緩過來,皺眉道:“每逢大事有靜氣,慌什麼?說說。”
周醒喃喃的道:“是賈平安。”
王琦一怔,隻覺得胸口那裡有熱流在湧動,“是什麼?”
“開國縣男。”
王琦的眼神有一瞬黯然,然後微笑道:“皇帝……皇帝……我們回去。”
他邁出一步,突然伸手搭在周醒的肩頭上,低聲道:“太陽大了些,某有些暈,架住某!”
周醒架住他,抬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