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如何才能達成平衡,這個才是李治把事情丟到百騎的起因。
賈平安知道和這等高僧磨嘴皮子無用,也無恥。
他誠懇的道:“此刻陛下登基改元,法師威望太高,若是去了嵩陽,長安這邊鞭長莫及……”
玄奘麵色劇變,深吸一口氣後,“竟然是這般嗎?”
賈平安點頭。
李治擔心他去了少林寺後被人利用,特彆是關隴的那些世家門閥。一旦玄奘站在了他的對立麵,那個恐怖的號召力……
所以玄奘必須被掌控!
玄奘念誦了一聲佛號,“多謝賈參軍相告。”
若非賈平安點出了這件事的起因,玄奘還會不斷的請求回嵩陽老家。
然後他就會不斷的觸怒皇帝。
這份人情……很大!
玄奘抬頭,眼神漸漸深邃。
他凝視著賈平安,良久,微笑道:“賈參軍是個有福之人。”
賈平安低頭,“多謝法師。”
這可是來自於玄奘的指點,比李半仙的評價高多了。
“這並非是神通。”見賈平安神色恭謹,玄奘笑道:“貧僧從小和兄長一起走過許多地方,後來自己更是行萬裡路,一路到了天竺。這些年來,貧僧見過無數人,有好人,有壞人……見多了人,你隻需看他一眼,就知曉此人秉性如何,未來如何……”
這事兒玄奘說的簡單,但賈平安知道不簡單,真的近乎於神通。
事兒解決了,玄奘準備回去。
“法師且慢。”
賈平安微笑道:“還請法師稍待。”
玄奘莞爾,“可是還有事?”
賈平安拍拍手,“請了來。”
晚些,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是三人。
“參軍。”
“進來。”
賈平安起身避到了邊上。
雷洪先進來,側身,伸手去托著誰的模樣。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茫然被帶了進來。
包東扶著她,嘴裡絮叨著:“慢些慢些……”
玄奘的微笑漸漸凝固。
老婦人茫然看著室內,當看到玄奘時,她呆住了,然後緩緩走來,定定的看著他。
“你……”
玄奘緩緩起身,仔細看著老婦人,不敢相信的道:“阿……阿姐?”
老婦人突然崩潰,淚水滑落下來,顫聲道:“你是四郎!你是四郎!”
玄奘疾行過來,扶住了老婦人的手臂,突然跪下,抱住她的雙腿哽咽道:“是我,阿姐,是我!”
老婦人嚎哭道:“你和二郎出家多年,後來為何不肯去看我?我擔心你們,眼睛都哭壞了……”
賈平安悄然出去。
包東和雷洪跟在後麵,雷洪不解的道:“不是說玄奘法師是高僧嗎?高僧不該是斷絕了俗世的一切,為何還這般?”
“世上沒有不孝的神靈。”賈平安覺得這樣的玄奘才是真正的高僧,“所謂出家,隻是為了減少俗世紛擾,當你能無視那些紛擾時,鬨市也是深山廟宇,嘈雜也是梵音。”
路邊的一個僧人突然口宣佛號,“檀越身具佛性,為何不入了空門?”
賈平安搖頭,“某的事還很多。”
出了弘福寺,包東好奇的問道:“許多人想出家都不得,參軍為何不肯?”
“某還有許多事沒做。”
賈平安看著外麵的天空,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俗人。
隨後事情就被稟告了上去。
“玄奘說了,此後就在長安,但若是有機緣,也想回老家去看一眼。”
這是極為誠懇的表態。
李治滿意的道:“此事賈平安做的不錯。”
回過頭,宮中就賞賜了賈師傅一套佛經。
唐旭羨慕的眼睛都紅了,“這可是外麵都沒有的,拿著一套回家,保證百邪不侵。”
邵鵬很淡定的道:“這東西也就這樣了。”
可沒了後代的內侍最怕的就是死後無人祭祀,所以條件一成熟,這些人對宗教的虔誠,外人難以想象。
他過來摸了一下佛經,終究經不住誘惑,“借咱看半日。”
連程達都用五香樓請客作為條件,要翻閱一下佛經。
……
春天的禁苑漸漸多了嫩綠,枝頭鳥兒鳴叫,鬆鼠也跑了出來,在樹乾上爬的飛快。
“都長出來了。”
蘇荷蹲下去,看著去年剛長出來的樹苗,歡喜的摸摸嫩葉,又把壓到樹根的小石頭移開,這才拍拍手,心滿意足的起身。
“住持!”
一個女尼飛也似的跑來,“明空和人吵架了。”
那些女人吵架沒人管,隻要彆弄出大事來就行。但蘇荷得了賈師傅的交代,對明空格外的關照,所以才有人來通報。
“怎麼就不省心呢!”
娃娃臉生氣了,回到感業寺,當即召集人處置。
“我與她說話,她卻置之不理!欺人太甚!”
氣咻咻的女尼原先在宮中的份位比武媚高,到了感業寺依舊覺得武媚該對自己低頭。
武媚站在那裡,神色漠然。
這些女人於她而言隻是過客,過客的看法,她需要在意嗎?
眾人都看著娃娃臉住持。
蘇荷板著臉道:“說話就說話,你尋人說話,彆人在想事也得搭理你?再說了,明空一直一個人,你尋她作甚?”
呀!
娃娃臉竟然偏幫明空?
那些女人不禁愕然。
以往蘇荷隻是不時關照一下武媚,可今日她卻是明晃晃的偏幫。
那女人怒道:“她當年隻是個才人罷了,也敢對我使臉色?”
武媚挑眉,被賈平安稱之為攻氣十足的氣息就散發了出來。
“你太吵。”
呃!
這就是來自於武媚的回答。
這些女人太無聊了,有時候她們想說話,就會尋個人不停的絮叨,說些自己當年的得意事,翻來覆去的說,不停的說……
彆人又不是你的樹洞,憑什麼要承受你的吐槽?
那女人喲了聲,然後斜睨著武媚道;“你這是仗著住持照看,經常還能去禁苑裡溜達許久,這就看不起咱們了?”
這話是在質疑蘇荷徇私。
李治每次來,蘇荷對外的說法是自己帶著明空去禁苑轉轉。
但這件事不能提。
蘇荷板著臉,“真當我這個住持不能懲治人嗎?”
她走了過來,微微昂首,“你再說一句試試?”
女子張開嘴,可最終卻怯了。
蘇荷看著眾人,嚴肅的道:“都老實些,我自然會給你等方便。若是不知足,非得要鬨騰,那就彆怪我下手不留情!”
眾人噤聲。
她們早就不是貴人了,在這裡也就是養老而已。因為身份的緣故,連感業寺的大門都不能出。
而蘇荷心善,隻要她們不過分,就睜隻眼閉隻眼,所以大家都覺得娃娃臉好說話。今日這女人挑釁蘇荷,也是這種想法的產物,也就是人善人欺。
蘇荷冷著臉道:“可知道了?”
原來娃娃臉住持竟然還有這一麵?惹不起,惹不起!眾人心中一凜,“知道了。”
蘇荷擺擺手,“都散了吧。”
眾人各自散去,蘇荷卻牢記賈師傅的話,走向了武媚。
武媚也沒想到蘇荷竟然還有雷厲風行的一麵,不禁微微一笑。
蘇荷板著臉道:“下次有人挑釁,你隻管告訴我,我來處置。”
這一番話說出來,就像是在昭告:明空是我罩著的,你們彆找茬!
她不知道賈參軍為啥讓自己對明空好,大概是因為賈參軍覺得明空是自己夢中姐姐的緣故。既然她是賈參軍夢中的姐姐,那我就對她好些。
武媚看著她的娃娃臉,莞爾一笑,“好。”
蘇荷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事,心情大好。
隨後她背起小背簍,又去了禁苑裡。
春天的禁苑就像是個大寶藏,許多新東西讓她不時駐足。
“小蘇!”
“賈參軍!”
二人再度見麵,蘇荷就說了今日之事。
“做得好!”
賈平安覺得這妹紙就是個有福氣的,比自己還有福氣。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