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在家。
不管是錢二還是肖玲,都在憂心忡忡,可高陽卻若無其事。
該吃吃,該喝喝……
“公主!”
錢二急匆匆的跑來,大冬天滿頭大汗,可見事情不小。
“何事?”高陽歎息一聲,放下毛筆。
她正在練字。
先帝喜愛王右軍的書法,她作為先帝寵愛的女兒,也跟著練習了許久,書法……吊打賈師傅毫無懸念。
錢二的眼中全是急切,“公主,有人去雍州舉報,說是公主在塞外私買了許多牛,如今許敬宗已經稟告了陛下。”
牛!
這對於大唐而言就是命根子!
肖玲身體一軟,旋即厲喝道:“這些都是奴做的,公主不知情!”
錢二身體一震,“你……”
他後悔了,罵道:“你懂個屁!”
錢二跪下,衝著高陽磕了個頭,“公主保重,老奴去了!”
他起身就往外麵跑。
很快,外麵傳來了錢二的喊聲,“老奴知錯了,公主饒命……”
肖玲跪坐在地上,涕淚橫流。
高陽皺眉,“錢二瘋了,拉回來,打暈!”
身邊有侍女疾步出去。
還沒到前院,她就看到了賈平安。
這人沒通稟,是怎麼進來的?
“兄長,你先進去,小弟在此活動一番筋骨。”
呯呯呯!
侍女看到一個身板異常寬厚的少年在前院橫掃了公主府的門子和幾個侍衛,輕鬆的就像是來郊遊。
錢二被賈平安一拳撂倒,旋即拎著他走來。
侍女渾身發軟,“賈……賈參軍,你要作甚,奴……不從,誓死不從。”
她本想說你想乾啥都行,但最後卻改口了。
賈平安沒搭理她,一巴掌把錢二扇醒,吩咐道:“從此刻起,公主府不許人進出,噤聲!”
錢二搖搖頭,清醒了些,說道:“這……這……有禍事,賈參軍,有禍事了。”
“閉嘴,某在。”賈平安鬆開手,大步進去。
那侍女起身追趕,“賈參軍……”
這妹紙……
侍女追上來,卻腿軟,就拉著賈平安的手臂哀求道:“公主遭難了,賈參軍,求你救救公主。”
“鬆手。”賈平安覺得整個公主府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在管理,亂七八糟的,一點兒前途都沒有。
他去了後院,站在院子裡,皺眉道:“公主!”
高陽正在裡麵坐著,手中拿著小皮鞭。
聞聲她閉上眼,喃喃的道:“這是幻聽了?怎地……我聽到了小賈的聲音?”
肖玲一怔,“公主,好像就是。”
她起身出去,回身說道:“公主,就是賈參軍來了。”
高陽心中一鬆,板著臉道:“他來做什麼?”
賈平安大步進來,見她還噘嘴,心中一鬆,“淡定。”
高陽點頭,“我不慌,也不怕死。”
若是曆史不變,她將會被賜死。
賈平安跪坐下來,問道:“可有茶水……罷了,溫水。”
高陽含笑,“沒有,隻有酒。”
“那就拿酒來!”
賈平安得了消息就一路趕來,就是擔心高陽腦殘犯錯。
老子咋和這個瘋女人認識的?
也是腦殘了吧。
肖玲親自去弄了酒水來,賈平安仰頭就乾。
高陽雙手托腮,微笑道:“當年阿耶飲酒,最喜我去服侍,我給他斟酒,嘀咕著讓他少喝些,免得到時候說胡話……”
太宗皇帝是人,不是神,權利欲他自然不差,但他也渴望有正常的親情。
高陽這個棒槌就正適合扮演小棉襖這個角色,所以深得太宗皇帝的寵愛。
高陽的眼中全是回憶之色,“阿耶喝多了就會自言自語,說什麼……當年不得已,許多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然後他就哭,說著阿翁不公這些話。”
太宗皇帝能力非凡,而李淵卻態度曖昧,最終引發了玄武門之變。時隔多年後,當年的意氣風發都變成了回憶,然後懺悔。
“後來阿耶老了,喝多了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虛空,喃喃自語,卻聽不清,仿佛那裡全是人。”
人老了,自然就看穿了許多事兒,但卻格外的不舍。
所謂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指的就是這個。
不舍到恐懼,最後離去。
“你說,阿耶若是還在,會不會說我不爭氣?”
賈平安抬頭,高陽已然是淚流滿麵。
“我這次在劫難逃。”高陽淚眼模糊的道:“你記得……我在城外有個莊子,無人知曉,你記得去……那裡有地窖,下麵我放了些金銀……”
賈平安含笑聽著。
“你笑什麼?”高陽怒了。
賈平安喝了一口酒,“我覺著……你這番話太早了些,定然會後悔。”
高陽一怔,然後驕傲的道:“我從不後悔!你記得去取了那些錢,還有……以後要記得我。”
這個娘們,竟然心存死誌?
賈平安笑了起來。
“公主……”
肖玲來了,惶然道:“外麵來了軍士和不良人,不許咱們出入。”
老許還行,在這等時候沒有昏頭把自己也送進去,賈平安很欣慰。
“淡定!”
高陽起身,“把小賈送走。”
肖玲無奈的道:“卻是要被記名字了。”
高陽沉聲道:“無礙,他本是無辜。”
“等喝完酒再說。”賈平安舉杯,高陽一怔,旋即坐下,舉杯。
二人你來我往……
肖玲在邊上焦急。
“公主,有人想出去,被打了回來。”
高陽隻是不理。
“公主,有人跪求,說是公主往日說了許多犯忌諱的話……”
肖玲眼神絕望。
這便是樹倒猢猻散。
高陽抬頭,麵頰緋紅,笑著問道:“你覺著如何?”
“再等半個時辰就完美了。”賈平安喝了一口酒,“讓子彈再飛一會……”
說完他起身,突然伸手摸摸高陽的頭頂,認真的道:“安心!”
高陽一怔,呆住了。
肖玲等他去了茅廁,就哽咽道:“公主,這是安慰之言。”
高陽微笑道:“在這等時候還有人安慰我,不該歡喜嗎?”
外麵突然嘈雜了起來,錢二的聲音漸漸洪亮。
“曰你娘!”
他叫罵的格外的酣暢淋漓,“老夫就說公主這等慈善人怎會私買牛,果然是有人誣告,那些畜生,一家子都會下地獄,都會男盜女娼,老夫到時定然會去青樓捧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玲愕然,“錢二這是怎麼了?”
高陽皺眉,“可憐,他跟著我沒享多少福,卻是吃了不少苦。”
“都打起精神來,先前那些軟骨頭在哪?都拉出來,回頭老夫稟告公主,都趕出去,誰都彆想在公主這裡廝混,都滾!”
接著腳步聲急促傳來。
“公主。”
錢二貿然而來。
後院按理該是侍女和女官方能進入,但此刻的錢二昂首挺胸,紅光滿麵,“公主,天大的喜事!”
高陽哦了一聲,“什麼喜事?”
難道是小老弟赦免了我?
那也不能,這個罪名太深刻了,先帝在世也無法赦免。
高陽心中歎息,錢二跪下,“就在剛才,有人傳來了消息,公主……”
他嚎哭了起來,高陽滿頭黑線,“你怎地和楊德利一個德行?好好說話!”
錢二抬頭,“公主,那些軍士和不良人都走了,有人傳信,說是先前朝中議論了此事,就在陛下準備處置的時候,左武衛大將軍梁建方說那些牛是清剿車鼻可汗的戰利品,賣給了咱們……公主,咱們何時有人跟著高侃大軍了?”
高陽懵。
老娘也不知道啊!
高侃,老娘壓根不熟。
這咋回事?
“有人駁斥,說梁建方是徇私,可程名振卻出來說確有此事,他為人方正,無人敢質疑,陛下說……高陽生活清苦,以至於行商賈之事,令人賞賜……”
我的小日子過得很瀟灑啊!很富裕啊!哪裡清苦了?小老弟……高陽滿腦子懵。
肖玲喃喃的道:“梁大將軍還好說,可程名振卻是有名的不好說話,他為公主發聲,自然無人質疑,可……公主,為何?”
公主府有個屁的人跟著高侃大軍出征,這一點錢二知道,肖玲也知道。
錢二的腦子裡一個激靈,“公主,老奴想到一事。”
“你說。”高陽看到了賈平安。
錢二說道:“前陣子賈參軍弄了什麼寶貝,軍中的老帥都去了,說是對他讚不絕口。最近一陣子,他和那些老帥們很是親密……”
“是他!”
高陽心中一震。
“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