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大案結束了。
剩下的事兒就是漫長的審訊,得出結果,然後處置。
而皇城中短暫而激烈的爭鋒也告一段落。
“帝王都是權利的擁躉,誰覺著自己能為皇帝做主,那不是想謀反,就是蠢貨!”
“先生,可史書裡記載了許多權臣,他們沒造反啊!卻也不是蠢貨。”
“僥幸心而已,以為自己特殊,結果身死族滅。”
趙岩若有所思的道:“那朝中也有蠢貨。”
賈平安點頭。
如今朝中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李治依舊對長孫無忌言聽計從。
但賈平安知曉,關隴門閥跋扈的那一麵深深的刺激了李治,隨後這種刺激不斷加深,最後化為殺機,把長孫無忌一夥全給端掉了。
“先生,那如何才能避免這等事呢?”
“等你做了宰相再說。”
賈平安調侃了一下。
趙岩有些失望。
“簡單。”賈平安說道:“知道敬畏。”
“人都自大,可蒼穹上有距離我們億萬裡的星宿,那些星宿大的超乎你的想象。在這一切之前,人生數十年,從雄心勃勃到垂垂老矣不過是一瞬罷了。”
趙岩眨巴著眼睛在吸收這個毒雞湯,“那咱們就無需努力了?”
賈平安笑道:“正是因為人生短暫,咱們才需要過的緊湊些,讓自己的生命精彩起來。”
這是正能量的雞湯,趙岩的麵色微紅,眼中多了憧憬。
賈平安剛想再趁熱打鐵,給他說些正能量的話,許敬宗來了。
老許黑著臉。
“你乾的好事!”
“什麼?”賈平安無辜的就像是一個無知少女。
趙岩知道這些話題不該自己涉足,用崇敬的目光看了先生一眼後,就提出告退。
“趁著某在家歇息,作業加倍。”
賈平安覺得自己是在履行一個先生的職責,堪稱是儘職儘責。
但讓學生加倍作業的愉悅讓他笑了起來,“許公說的什麼事?”
許敬宗盯著他,連眼神變化都不錯過,“那些人動手的時機不對,老夫知曉你坑人不眨眼,那雷洪可是故意的?”
賈平安的眉猛地皺起來,可年輕人再怎麼皺眉也皺不出一個川字,隻有很淺的一道細紋,“許公你在說什麼?”
“雷洪是故意的!”許敬宗盯著他,眼中多了狐疑,“這不隻是老夫的猜測,你可知曉,先前長孫無忌說雷洪是故意激怒了那人? 這才被砍傷。”
一群老狐狸,一群陰謀家!
賈平安心中一驚,悲憤的道:“這真是無稽之談!”
許敬宗冷冷的道:“可還有借機行事?”
老許這是跟誰學壞了?
賈平安乾笑道:“陛下定然會秉公行事。”
但他覺得很不妙。
……
“此事朕知道了。”
李治嘴角的水泡都消了? 剩下了疤痕。
長孫無忌微笑道:“陛下操勞? 得留意身體。至於高麗之事……那邊新羅和百濟在摻和,很是麻煩。”
這是催促。
李治再度說道:“朕知曉了。”
長孫無忌的眼中冷漠了些? “老臣以為,賈平安可為兵部郎中!”
這是要下狠手的意思!
兵部尚書崔敦禮吃過賈平安的虧,更是長孫無忌的心腹之一? 賈平安一旦去了兵部,那便是羊入虎口? 崔敦禮能把他擺成九九八十一個姿勢來折騰。
李治沉默了一瞬? “朕……知道了。”
“老臣告退。”
長孫無忌隨後回到了值房。
“如何?”褚遂良在等待消息,“那個掃把星此次壞了咱們的事? 若非如此,陛下怎會動手?”
長孫無忌平靜的道:“老夫事後想了想? 又詢問了那些人,雷洪當日喝罵太狠? 而且他尋了脾氣最暴躁的去挑釁? 這是故意的。”
“此事之後,賈平安順勢出手? 斬殺了盧勝。陛下順勢出手,諸軍一動? 局勢便不可為……老夫還有兩人沒有動手。”
褚遂良苦笑道:“老夫也還有一人。”
“那個掃把星以為自己做的隱秘,可這等事老夫隻需一查就知。”長孫無忌的眼中帶著殺機,“先前老夫試探,準備對掃把星下手,陛下卻不肯? 咬死不退。”
“那豈不是便宜了他?”褚遂良氣得想拍桌子。
“便宜?”長孫無忌冷笑道:“陛下知曉老夫的底線,要麼把賈平安弄去兵部,要不……就處置了他!”
……
李治緩緩走在宮中。
“陛下,皇後在前麵。”
李治抬眸,神色平靜。
“見過陛下!”
王皇後一臉歡喜之色。
李治微笑道:“朕還有事。”
看著他遠去,蔡豔說道:“皇後,奴覺著陛下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王皇後苦笑道:“此次大案,陛下震驚於那些人的勢力龐大,我這個皇後和他們有些關聯……希望日子還能回到從前吧。”
她總覺得能。
李治一路去了武媚那裡。
天氣冷了,寢宮中燒了炭火,一進去就感到了暖意。
屋裡有些昏暗,唯有窗戶邊好一些。
武媚就坐在窗下看書,她左手拿著書,右手手肘抵在牆壁上,手撐著右側的臉頰,鵝蛋臉從側麵看去多了些專注。
“見過陛下!”
武媚被驚了一下,見是李治,起身笑道:“陛下怎地來了。”
“朕來看看。”
李治覺得有些冷,見窗戶開了一條大縫,就問道:“為何不關閉了窗戶?”
“平安說木炭燃燒會產生些有害的東西,所以隔一陣子要打開門窗透氣。臣妾懶,就開一些,想來就不用開門了吧。”
李治笑了笑,“先前舅舅來尋朕,提及了你那阿弟……”
“他想做什麼?”武媚的眼中多了警惕。
果然!
李治知曉這個女人會炸。
但事情還得說,“舅舅想讓賈平安去兵部!”
“那是讓他去送死!”武媚的眉間微微皺著,眼中閃爍著令李治有些陌生的光芒,但旋即被憤怒代替,“崔敦禮是他的人,平安去了兵部,崔敦禮有一萬種法子來整治他!”
“朕並未答應。”李治發現武媚的情緒過於激動了些。
“多謝陛下。”武媚微微一笑,女性的嫵媚重新回歸。
李治坐下,“百騎被人砍殺之事……多半是賈平安的安排。”
果然!
小老弟就是這般聰明!
武媚詫異的道:“竟然這樣?怕是誤解了吧。”
誤解什麼。
她確定就是賈平安乾的。
就在你得意洋洋時,他已經給你挖了個坑,隨後把你給埋了。
李治看著她,“雷洪跟著他數年,但凡遇到拔刀挑釁,哪裡會任人宰割?按照他們二人的身手來計算,那人不是雷洪一刀之敵。可他卻一刀差點斬殺了雷洪。舅舅能看出來,朕早就看出來了。”
武媚瞪大了眼睛。
這個女人瞪眼睛時最美。
那大眼睛動了一下,“可平安這是為了陛下!”
“是。”李治承認了這一點,“所以朕不允讓他去兵部,不過關隴那些人勢大,朕得讓他暫避。”
武媚問道:“去何處?禮部?”
許敬宗就在禮部。
隻需想想這二人狼狽為奸的場景,李治就覺得腦殼痛。
“新羅和百濟一直在打,朕不在意在這個,卻在意這幾年一直在蟄伏的高麗。”
李治見武媚炸毛,就沒說這是妥協的後果。
“去遼東?”
“對,去遼東。”
武媚笑道:“陛下英明。”
“你安心就好。”
李治拍拍她的手,起身回去。
武媚的臉隨即冷了下來。
“昭儀。”不等武媚問話,邵鵬就主動交代了此事,“武陽伯行事確實喜歡這般,雷洪的刀法了得,一般人……就算是悍將也無法一刀差點砍死他。武陽伯卻是派錯了人。”
武媚不動。
邵鵬悄然告退。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在了武媚的裙擺上。
那雙長眉微微一動。
“長孫……無忌!”
……
“去遼東?”
正因為‘體虛多病’而休假的賈平安得了消息。
“昭儀把自己關在屋裡許久才出來,看著神色平靜,可咱知道,昭儀心中怒不可遏。”
邵鵬覺得賈平安有些浪了。
“告訴阿姐,去遼東正好。”
“莫要嘴硬!”邵鵬覺得賈平安這是心虛了,“遼東那邊……這時候去還是冰天雪地,你這身子骨,對了,你告假說什麼……腎虛?”
“誰說的?”賈平安怒了,“某說是氣虛!”
邵鵬無所謂的道:“氣虛腎虛都是虛,咱什麼都不虛。”
“老邵你……虛不了。”
內侍連虛的機會都沒有。
邵鵬不懂醫術,“為何?”
“你底子好。”
總不能說你用不到外腎,所以不會腎虛吧?
賈平安晚些就去了百騎。
“這不公!”
雷洪比賈平安還悲憤。
“高麗那邊情況複雜,某要帶三十人去。”
“某去!”
“某去!”
一片喊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