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遊,陽光曬滿頭。
高陽開始還帶著帷帽騎馬,後來陽光漸漸熾熱,便進了馬車。
“小賈。”
她掀開車簾,衝著賈平安招手。
“公主何事?”
賈平安比較耐曬,而且這一路正好讓他放鬆心神。
高陽的眼睛很大,轉動間便多了嫵媚,“外麵日頭大,進來躲躲。”
我怕進去會羊入虎口,到時候馬車經不住震。
賈平安笑了笑,“晚些吧。”
到了中午時,他也頂不住了。
高陽的馬車當得起豪車二字,一盆冰放在側麵,中間是小幾。
高陽的腿就從小幾下麵伸過來。
在車裡她脫去了外裳,一身薄紗,能隱隱約約的看到細嫩的肌膚。
賈平安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小賈。”
高陽覺得賈師傅有些冷漠。
“何事?”
賈平安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底線。
太低了些。
高陽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驕傲的挺挺凶,“小賈,程知節之事究竟如何?我怎麼聽聞有人說想殺了你。”
“這隻是那些失敗者的無助哀嚎。”賈師傅最喜歡看到對手哀嚎沮喪的場景,“此事那些人手段不錯,利用了……”
他把此事的查探過程細細說來,高陽不禁聽的出神,漸漸的收回雙腿盤坐,雙手手肘落在小幾上,雙手托腮,定定的看著賈平安。
“……此事便陷入了僵局,他們準備尋個由頭交差。可做人……要緊的是鍥而不舍!我曾聽聞打板子有訣竅,生死不由人,於是就去尋了個老吏詢問,果然裡麵有許多關竅……”
賈平安抬頭,“我一一驗證了所想……最後提了嫌犯問話,那些狡黠在證據之前皆是虛幻……”
高陽聽的入神,“還有呢?”
我真的沒了,一點都沒了。
高陽呼出一口氣,“小賈……你真厲害。”
車廂狹小,她呼出的氣打在了賈平安的臉上,賈平安笑道:“下麵沒了。”
高陽坐了回去,雙腳搭在了小幾上,那白嫩的腳趾隨著馬車的輕微顛簸而微微動著,“小賈,你說此事是誰乾的?”
把腳擱在彆人的眼前? 這事兒不禮貌。
唯有對親密的人可以如此。
賈平安忍住撓她的腳底一下的衝動,“此事你無需管。還有,皇帝為何想著去終南山出遊?”
李治去年年底才將給了長孫無忌等人一巴掌? 現在就敢離開長安城? 膽子很大啊!
高陽隨口道:“那日我去了宮中,皇帝說天氣太熱……”
於是就騷動了?
賈平安撂開了此事? 和高陽一路扯淡聊天,倒也快活。
而三花就在後麵侍女們坐的馬車上。
侍女們坐馬車自然沒有賈師傅那等豪華商務座,有些擠。
幾個侍女竊竊私語? 就是不搭理三花。
“說是新羅貴女。”
“新羅貴女有何用?還不是得伺候武陽伯?”
“出門在外,白日辛苦? 晚上侍寢? 這等事多見了。這新羅婢絕色,正好。”
果真要侍寢?
三花心中不禁暗喜? 又有些害怕。
晚些,前方有人喊道:“都小心些? 前方便是陛下的車隊。”
一行人聚在了一起,賈平安很遺憾的隻能下了馬車。
“早知道就慢些!”高陽很喜歡和賈平安獨處的那種氣氛? 覺得這一路能走到天儘頭去。
賈平安上了阿寶? 隨後去了前麵。
李治在馬車裡竟然在喝酒,陪同的是武媚。
“陛下? 昭儀,武陽伯說來護衛陛下。”
李治放下酒杯笑了笑? “他和誰來的?”
王忠良說道:“說是高陽公主。”
李治沉默了。
平安果然厲害,竟然讓驕傲的高陽主動邀請出遊……武媚心中歡喜,“陛下,平安忠心耿耿。”
“朕知道了。”
李治隨口道:“讓他們的車隊進來。”
這便是合兵一處。
沒多久,外麵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 “陛下,臣賈平安在此。”
皇帝的馬車最大,武媚指指車簾,伺候的宮女把車簾掀開。
李治看了外麵一眼,見賈平安很是恭謹,心中的不舒服就少了些。
賈平安敏銳的發現了皇帝的態度不對。
這是為何?
他想到了高陽。
阿姐是皇帝的女人,他可以稱一聲便宜姐夫。可看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認為自己睡了高陽……
高陽是皇帝的姐姐,這關係馬上就複雜了。
你稱呼我姐夫,我稱呼你姐夫。
這個……
武媚笑道:“終南山風景宜人,平安去了可求求姻緣。”
皇帝,我家阿弟是良家子,自然會娶良家女。
至於公主……不敢高攀。
李治覺得這是對自己猜忌的回應,就覺得有些沒意思,於是笑道:“相公們都在前麵,快一些,好歹聽聽他們作詩。”
武媚這才含笑道:“陛下所言甚是。”
阿姐的氣勢漸漸起來了。
賈平安笑著應了。
晚些追上了前方的大隊,隻見車流滾滾,人馬成群。
“小賈!”
許敬宗熱情的招手。
“兄長!”
李敬業頂盔帶甲,和同袍們一起護衛這些重臣。
賈平安分身乏術,就衝著李敬業揮揮手,然後去了許敬宗那邊。
“如何?”許敬宗衝著後麵的高陽馬車猥瑣一笑。
老許……竟然這般猥瑣嗎?
“我是清白的。”
“清白……那要你何用?”許敬宗歎道:“韶華易逝,趁著還能乾,就彆歇著,回頭上了終南山,老夫傳你幾手,保證你縱橫床笫無敵。”
這個牛筆太過清新脫俗,賈平安左耳進右耳出。
到了終南山下後,車隊在邊上停著,大隊人馬開始上山。
“高陽!”
丹陽也來了,過來挽著高陽的手臂,看了賈平安一眼,低聲道:“可曾把他吃了?”
高陽的俏臉微紅,“我和小賈好好的,沒你想的齷齪。”
丹陽捂嘴竊笑,“齷齪?你看看你,臉紅的……喲喲喲,竟然是粉紅,可見早就芳心暗許,恨不能與他雙宿雙飛。”
高陽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我比小賈大了好幾歲。”
“我聽聞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五,賽老母……”
“我掐死你信不信?”
“不信!”
賈平安發現了好些老家夥,這些老家夥聚在一起,或是作詩,或是笑談,但不時目光轉向了李治那邊。
“他們便是那些人。”
許敬宗低聲道:“這些老家夥……如今關隴是長孫無忌做主,他們便漸漸日暮西山了。此次為何邀了他們出來……”
賈平安等著答案。
老許躊躇滿誌的想了許久,“怕是來遊玩的吧。”
賈平安搖頭,“這些人在漸漸遠離朝堂,今日之聚,我看陛下應當是不樂意。”
這群渾身散發著野心和腐朽味道的老家夥讓人忌憚,李治不瘋,隻會敬而遠之。
許敬宗歎道:“其實……此次終南山之行,便是去年年底之事的延續。”
賈平安懂了。
“去年年底時,陛下一聲令下,長安皆驚。這些老東西坐不住了,這不,就尋了這個機會,大概是想和陛下套近乎。”
前方開始吟詩,不時能聽到叫好聲。
有人朗聲大笑,“我等家族詩書傳承多年,今日見了這太乙山,當有詩作傳世。”
“沒落了。”許敬宗低聲道:“關隴從來靠的都不是什麼詩書,那是山東門閥。關隴靠的是刀槍。他們彼此聯姻結為一體,手中握著軍隊,隨時都能改朝換代,這才是他們的倚仗。”
但近些年關隴門閥老一批家族不得誌,於是就轉向了詩書,想走文官的路。
前方就是個平台,此刻眾人爬山累了,就各自坐下歇息。
有人在煮茶,有人在拿出食盒分食物。
李治坐在最好的地方,身邊是帶著羃?的武媚,他含笑道:“諸位有詩,朕當傾聽。”
這是明主的派頭。
有人起身吟誦自己的詩。
氣氛很熱烈啊!
賈平安見到這幅君臣其樂陶陶的景象,覺得有些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