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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淩晨微涼,李元嬰緩緩爬起來,站在馬子前撒尿。
熱氣微微蒸騰,光線照在對麵的牆壁上,看著就像是千年的老牆。
李元嬰的身體抖動了一下,隨後出去洗漱。
早飯很簡單,和在長安的王府裡相比差遠了。
但李元嬰吃的很認真。
吃完早飯後,他令人去請尉遲循毓。
“說是昨日喝多了,來不了,有事再說。”
“狗曰的,是玩多了吧?”
李元嬰罵道:“這陣子尉遲黑子越發的懶了。”
太陽都老高了,尉遲循毓才姍姍來遲,一臉舒坦,“滕王你不知道睡懶覺的好處,精神抖擻啊!”
他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飯’,“到了天台山,我便是虎入山林,哈哈哈哈!”
他見李元嬰神色平靜,就笑道:“滕王可是羨慕我這等日子?”
“是啊!”
李元嬰起身,“本王去見見那些商人。”
“不是說要晾他們幾日嗎?”
“見一見再說。”
“那你何須這般急切?”
尉遲循毓不解,“還有,你跑那麼快作甚?”
腳步聲傳來,尉遲循毓笑道:“怎地,還是不去了?我就說嘛,這些事就咱們倆知情,想乾就乾,不想乾就歇著,誰能管?”
“老夫可能管?”
“誰?”
尉遲循毓抬頭,馬上堆笑道:“阿耶,你怎麼來了?”
外麵的李元嬰回頭看了一眼,對身邊的隨從說道:“乾得好!”
隨從笑道:“我隻是去一說,尉遲公就勃然大怒。”
“逆子!”
裡麵一聲暴喝,接著便是一頓毒打,慘叫聲聽的李元嬰倍感舒坦。
“就該這麼收拾一頓。”
晚些他再度進去,尉遲循毓正在寫字。
“寫什麼呢?”
李元嬰看了一眼。
“我錯了……”
一遍遍的寫,這不是先生的招數嗎?
尉遲循毓抬頭,一臉青腫,強笑道:“滕王幫我寫一些?”
哈哈哈哈!
李元嬰的小腹在劇烈顫抖著,笑的渾身打顫。
“滕王,那些商人來了。”
十餘商人進來了。
李元嬰收了笑臉,陰沉的道:“本王說過,不許走私書籍,有誰犯了?”
眾人麵麵相覷。
“要本王點出來嗎?”
李元嬰冷著臉,“你不要臉,本王便連你的命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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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商人起身,戰戰兢兢的道:“滕王,我……”
“你什麼?”李元嬰淡淡的道:“說多少次了?說多少次了?書籍不能走私,可你的商隊裡卻帶了數十本書……”
“那些……”商人想辯駁。
“什麼那些?”李元嬰罵道:“除去佛道的經文,其餘書籍一律不得出大唐,這是規矩!不守規矩便是在砸大家的飯碗,砸大唐的飯碗,來人!”
外麵進來兩個軍士。
李元嬰指指商人,“重責!”
“滕王饒命!”
商人被拖了出去。
值房裡靜悄悄的,商人們大氣都不敢出。
李元嬰目光轉動,盯住了看著老實憨厚的楊煥,“楊煥!”
楊煥起身,“滕王,我就是弄些人,這沒事吧。”
“是沒事。”李元嬰突然劈手扔了毛筆過去,罵道:“走私新羅婢就走私吧,竟然殺了新羅官兵,新羅人都來了使者咆哮了!”
楊煥一臉憨厚,“那日兄弟們都把新羅婢帶上了船,船都出海了,那些新羅人駕船追擊,本來咱們的船比他們的快,我也沒想動手,可他們竟然在外海有船伏擊。滕王你知道的,兄弟們這般老實,可再老實也不能送命不是……就動了手,誰知道新羅水軍不堪一擊,哎!”
“一群殺胚!”
李元嬰罵道:“下次再惹出這等事……要滅口,彆剩下些人回去報信!”
“哦!”楊煥低頭請罪,“其實兄弟們也是故意的,那次之後,再走私新羅婢,新羅人發現也不追了。”
李元嬰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晚些各自散去。
李元嬰隨即進宮稟告。
“前半年生意有去年的六成多,若是下半年還這般,今年的日子就好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那些商人如何?”
“都不老實,不過大多知道規矩,知曉機會是陛下給的,陛下能給,也能收。”
李元嬰很老實。
李治很滿意,“你以往在地方惹是生非,如今做了正事倒也還好。”
李元嬰低頭,“都是陛下眷顧。”
他的出生就是一個意外,當時的李淵退居二線,做了太上皇,整日美酒美人發泄,大把年紀了依舊生下了他。
李淵目睹了三個兒子之間的自相殘殺,又被兒子軟禁在宮中,自然沒多少慈愛之心。而皇兄李世民對這些兄弟也帶著審視的目光,總是擔心曆史重演。
他一直活得很緊張,母親柳寶林曾說過:陛下殺兄弟殺紅了眼,你要笨一些,懷一些。
於是他就活成了小透明。
此刻得了李治的讚許,他想到的是母親的交代。
母親生了他,得以繼續留在宮中奉養。但他想見一麵卻千難萬難。
外麵有臣子來了,李治隨口道:“你母親此次也跟著來了,在山上避暑,你可去尋她。”
李元嬰瞬間呆滯了。
“臣……臣……”
他想說不敢,但卻說不出口。
李治擺擺手,“去吧。”
李元嬰神思恍惚的出了大殿,一個內侍跟上來,“滕王請跟著奴婢來。”
一路往山下去,在半路時,內侍右轉,走不多遠,一座道觀就在前方。
“為何在此處?”
李元嬰怒。
內侍笑道:“滕王卻不知,離宮終究沒有太極宮大,柳寶林就主動說來道觀裡清修,倒也清靜。”
李元嬰深吸一口氣,“多謝了。”
內侍笑道:“咱就在外麵等候,半個時辰後,還請滕王出來。”
“是。”
李元嬰心中忐忑,緩緩過去,想到隻有半個時辰,又加快了腳步。
道觀看著有些年頭了,木門被風吹雨打,顏色頗深。
他輕扣幾下。
“誰?”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接著大門打開。
一個年長的女冠皺眉看著李元嬰,“你是……”
李元嬰抬頭,目光越過女冠,就見一個宮裝女子進了偏殿。
他覺得心跳的厲害,就推開女冠往裡走。
女冠剛想大喊,外麵的內侍微微搖頭。
李元嬰緩緩走了過去,隻覺得腳下有千斤重,舉步維艱。
左側的偏殿裡傳來了低聲的祈禱。
“……道尊在上,柳氏今日所求,非是榮華富貴……”
李元嬰緩緩走到了門外,抬頭,威嚴的道尊在看著他,目光平靜。
宮裝女子跪在蒲團上,虔誠的祈禱著。
“……世間萬般富貴榮華皆是虛幻,情義也是虛幻,可我卻有一念。”
女子抬頭看著道尊,“求道尊庇護我兒此生平平安安……”
女子虔誠叩首。
她突然楞了一下,發現門外有人擋住了光,就慢慢起來,回身看去。
門外那個淚流滿麵的男子……
女子用手遮擋在眉上,喃喃的道:“怎地那麼像是我兒?”
李元嬰走了進去,到了女子的身前,噗通一聲跪下,“阿娘!”
女子一怔,眨眼了幾下,“元嬰兒?”
她伸手去觸摸了一下李元嬰的臉龐,身體顫抖了起來。
“阿娘!是我!阿娘……”
李元嬰抱著她的雙腿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兒!”
柳寶林也大哭了起來,“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些年可還好?他們說你如今為皇帝辦事,可我總擔心皇帝會殺人,做夢也夢到你辦錯了事,被皇帝給殺了……就和玄武門那時一樣……”
“阿娘!”
外麵的女冠歎息一聲,身邊的宮女低聲道:“這算是喜事。”
母子二人哭了個哀哀欲絕,隨後說著彼此的情況。
“我在宮中不差什麼,你在外麵可還好?”
“還好,如今我為陛下做事,管著些商人。”
“商人?”柳寶林本來變色,卻笑了起來,“商人就商人吧,隻要有事做。我當年和你說了,要做事,千萬彆平靜下來。你要知曉,宗室平靜,極有可能在彆人的眼中就是誌向遠大的蟄伏……”
“是,我這些年在外麵很是做了一番事。”
李元嬰有些尷尬。
柳寶林貪婪的看著他,伸手摸摸他的臉,“你要記住了,莫要去沾惹權力,特彆是不要領軍。那些領軍的宗室,就算是目前得意,可終究是帝王的眼中釘……還有,不可結交宰相,有多遠就離多遠,我的兒,那些宰相都是禍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