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升官了。
中書侍郎參知朝政。
這就是宰相待遇。
一個中書侍郎竟然能進朝堂,李義府紅得發紫!
“明靜呢?”
賈平安進了值房,程達抬頭,“明中官說是出去巡街。”
這是明晃晃的上班時間去剁手!
“老程你也不監督!”
程達苦笑,“明中官的脾氣……武陽侯你還好,我一旦勸諫,少不得要被嗬斥。”
這便是食物鏈。
他問道:“武陽侯可是尋他有事?”
賈平安點頭,“滕王的案子是她在弄,我尋她商議。”
“那隻能去東西市尋他了。”
……
西市的外藩商人最多,稀罕貨物也多。
“這個琥珀我要了。”
一家店鋪裡,明靜指著盒子裡的琥珀說道。
胡人掌櫃笑眯眯的,“包起來……”
“慢!”
一個婦人過來,伸手道:“給我看看。”
“我先要了。”
明靜提醒了一句。
婦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胡商笑著把東西遞過去。
這是一塊琥珀。琥珀常見,琥珀裡有東西的也偶爾能看到,但眼前的琥珀卻讓婦人移不開眼睛。
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就在琥珀裡,看著正準備振翅高飛。
“真美!”
美好的東西從不受時光和背景的控製,人見人愛。
明靜覺得給她看看也無所謂,所以就在邊上等候。
婦人不住讚歎著,“這東西無事把玩,比什麼玉器都好。”
許多有人有把玩東西的習慣,比如說手串,比如說玉器,把玩琥珀的少見。
婦人歎道:“春風也不及這隻蝴蝶美麗,我在想,若是它能在春風裡翩翩起舞,那該多好?買了。”
明靜:“……”
“這是我先看中的。”
做人不能太過分啊!
婦人終於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給錢了?”
明靜說道:“剛才我說要了,你沒聽到?”
按照規矩,我說要了,這東西就是我的。
“規矩是如此。”
咦!
這人還講道理?
明靜心中一鬆。
婦人問道:“多少錢?”
胡商看了明靜一眼,“一千錢。”
明靜一愣,“剛才不是兩百錢嗎?”
這東西不能吃來不能喝,若非美的讓人心動,彆說是兩百錢,一百錢都沒人多看一眼。
婦人笑了笑,矜持的道:“你倒是個聰明人,如此,一千錢我要了。”
明靜惱火,“這分明就是我先看中的,憑什麼給了她?”
胡商狡黠的看了一眼婦人。
婦人淡淡的道:“給錢了就是你的,沒給錢……拿錢來。”
有侍女出去拿錢。
婦人拿起琥珀,“如今這便是我的了。”
不要了吧?
明靜看出婦人的身份應當不簡單,就想放棄。可看看那枚琥珀,心中難舍難分。
胡商見她不說話,就笑道:“這東西本就是夫人先看中的。”
賣給明靜兩百錢,而婦人願意給一千錢,在八百錢的誘惑下,胡商的節操瞬間就變成了大白菜。
大唐為啥要這不許來那不許?
因為人類在金錢的誘惑下啥事兒都乾得出來。
但到了後世,整個大環境都變了,節操這玩兒意成了奢侈品,誰有誰被人笑話,被嘲諷是撒比。於是能掙錢的就是大爺,節操……那是什麼玩意兒?
笑貧不笑娼,說的就是這種氛圍。
明靜本來不想再折騰了,聽到這話後,怒火一下就衝了上來,“誰說是她先看中的?我先來,我說要了,她才進來說看看……”
婦人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包好,帶走。”
和動物群體一樣,人類群體裡也分等級,低階的見到高階等級自然會避開,涇渭分明。
婦人明顯的覺得自己是高階,而明靜就是低階。
我犯得著和你一個低階男子嗶嗶嗎?
階層不同,心態也不同。在婦人的眼中,明靜這等人大概就相當於家中的牛馬。
你們做牛做馬,我來享受這一切。
時日長了,這等人的眼中就再無低階人的存在,漸漸的,她們會覺得低階人……那不是人吧?
那些人家把奴仆視為牛馬,動輒責打辱罵,甚至打死,就是這種心態在作祟。
——我們才是人,以下的階層都是牛馬。
明靜偷跑出來剁手,這也是她不敢計較的緣故,可被婦人的眼神刺激了一下,她毫不猶豫的一把把琥珀搶過來,“我買了!”
胡商喝道:“這位夫人已經給了錢,你好大的膽子!”
商人要緊的就是有眼力。
婦人一看就是高階,而明靜一看就氣短胸悶,不,是心虛膽怯,自然就是低階。
商人逐利,賣給明靜不過兩百錢,而賣給婦人卻能多掙八百文,選哪邊還用得著想?
婦人勃然大怒,“拿回來。”
侍女喊道:“有人動手了。”
外麵衝進來幾個大漢,目視侍女。
侍女指著明靜罵道:“就是這個賤人,還不趕緊把東西搶了來?”
幾個大漢衝了過來。
明靜格擋,連連後退,直至被擋在了櫃台前。
“莫要欺人太甚!”
她有些後悔了。
呯!
她挨了一巴掌,被打的有些發蒙。
大漢伸手去她的懷裡掏。
邊上有人說道:“此人應當練過拳腳,否則胸脯不會有那麼多肉。”
明靜猛地一驚,心想要是被大漢掏到了凶,回頭就會引發更大的事兒。
——明中官女扮男裝!
她抓住大漢的手腕,反手按壓。
大漢背身彎腰,明靜一腳揣在他的屁股上。
另一個大漢衝了過來,明靜避開一拳,一肘重重打在他的胸腹處。大漢跪地,痛苦萬分,卻無法慘叫。
最後一個大漢有些慌神,被明靜一腳踢在兩腿間,跪在那裡嚎叫。
瞬間三人被打倒。
富商目瞪口呆。
婦人喊道:“來人呐!有凶徒!”
一個官員帶著一群小吏衝了進來。
“誰鬨事?”
富商拱手,“見過胡市丞。”
胡市丞冷著臉,“怎麼回事?”
胡商指指明靜,“此人強買貨物,這位夫人不堪其擾,隨從被打傷……”
明靜心中一緊,趕緊爭辯,“此物是我先買,這婦人一來就出高價……”
這事兒一旦和官方扯上關係,她就完了。
“一派胡言!”婦人淡淡的道:“我家阿郎乃是新任李相。”
新任李相……那就是李義府!
明靜心中暗自叫苦,悲憤的道:“李相難道也能強買彆人的東西?”
竟然是李貓的女人!
明靜把腸子都悔青了。
但那個琥珀真的很美啊!
遇到了心儀的東西被人搶走,那種憋屈和難受,讓她不禁怒了。
剁手人,剁手魂!
“我家也稀罕強買東西?”婦人輕蔑的道:“那琥珀在她的懷裡,拿了來,隨後還請市署這邊處置了此人,再令人去家中說一聲。我家阿郎定然會記著諸位。”
這話說的太漂亮了。
記著諸位……這事兒辦好了自然是好感+1,辦砸了……
一句話裡有利誘,也有威脅,這便是說話的藝術。
胡市丞轉身,明靜知曉此事已經無法善了了。
她把琥珀拿了出來,“就是這個東西,我買兩百錢,她出一千錢……”
一目了然了吧?
胡商為了錢昧良心,婦人以錢壓人,最後以勢壓人。
胡商笑了笑。
作為商人而言,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要說什麼良心節操……這玩意兒不過是哄鬼的東西。
婦人淡淡的道:“一派胡言。”
李義府最近紅得發紫,一個市丞難道還敢和李家硬扛?
胡市丞皺眉,“拿來看看。”
有小吏過去拿了琥珀過來。
胡市丞看了一眼,就遞給了胡商。
胡商再把琥珀遞給婦人。
此事就算是完結了。
胡市丞把琥珀遞給胡商,這事兒他沒責任。
胡商覺得這不算事,於是給了婦人。
胡市丞冷著臉,“拿下!”
琥珀不在手中,明靜這才明白,自己被胡市丞給坑了。
她心喪若死。
“哎哎哎!”
外麵有人在喊,“讓一讓。”
兩個小吏撲過來,反剪了明靜的雙手。
“這鬨的什麼呢?”
一人進來,左右看看。
明靜聽到聲音不禁狂喜,抬頭一看,“武陽侯。”
你特娘的……
賈平安剛給她使個眼色,暗示她裝作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