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已經換了兩次,一次比一次珍貴。
珍貴的地方在於木材和做工。
楊氏坐在床榻上,身邊是個矮幾,上麵擺放著茶杯。
茶杯上有水汽渺渺。
她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下。
“確實,以往的茶湯更像是湯,而這個才是茶水。”
邊上的女仆笑道:“老夫人所言甚是。”
“阿娘!”
武順來了,就在她進來的一瞬,楊氏瞥見了門外還有人,華麗的裙擺微微蕩漾。
“我老了。”
楊氏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眉間就多了些愜意。
“阿娘。”
武順很是乖巧的道:“媚娘回宮了!”
楊氏點頭,淡淡的道:“她是皇後,自然會回宮。至於你,仔細自己的小命,好生過吧。皇帝對女人和先帝一般,除非是皇後,否則不會留戀。”
武順低眉順眼的答應了,然後告退。
外麵華麗的裙擺再度擺動了一下,接著賀蘭敏月進來了。
看著這個仿佛是一夜之間變得明豔的外孫女,楊氏歎道:“我家啊……這便是命!”
隨後她吩咐道:“去道德坊,請了武陽侯來。”
賀蘭敏月嬌俏的道:“外祖母,此事卻不該讓武陽侯摻和。”
“你不懂。”
晚些去的人回來了。
“老夫人,武陽侯說沒空。”
賀蘭敏月一怔,外麵偷聽的武順進來,怒不可遏,“他這還得意上了?是想為了媚娘打抱不平?憑他也配!”
楊氏沉吟著。
“媚娘出宮並未回家,從那時開始,我就知曉……這個家就要散了。我想去洛陽。”
“阿娘,萬萬不可!”
……
武家的鬨劇賈平安沒關注,他已經被鬨的焦頭爛額了。
兜兜抱著他的腿,仰頭嚎哭,“阿耶,幫我打阿福!”
阿福已經溜了。
現場就隻剩下了幾根鳥毛。
兜兜的寵物鳥被阿福吃了。
可憐的籠子,在阿福的暴力之下隻是個擺設。
但阿福的耐心值得稱道,從鳥兒來家開始它就在垂涎這個會飛的食物,直至今日才下手,可見是給了小主人耐心。
“阿耶!”
兜兜跺腳。
“阿福!”
賈平安叫了一聲,沒動靜。
知曉自己闖禍的阿福一去不複返,直至晚上才鬼鬼祟祟的摸回來。
進了自己的窩,阿福舒坦的躺下。
隨後睡覺。
夜色漸漸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矮小的黑影悄然摸了過來。
阿福驚醒了,但沒動,就躺著看是誰。
黑影站在它的熊窩外麵,嘀咕著,“阿福,你不該吃我的鳥兒,回頭我要告訴阿娘,讓你沒有竹子吃,嗚嗚嗚……”
阿福躺在那裡,心虛加上無奈。
“你要是不把我的鳥兒變回來,哼!我回頭就會讓……”
黑影嘀咕著,突然掩嘴打個哈欠,然後搖搖晃晃的進去。
“阿福……”
阿福伸開爪子,兜兜就趴在了它的懷裡。
第二天早上賈家炸了。
“兜兜!”
蘇荷披頭散發的衝出來,惶然道:“兜兜不見了。”
賈平安昨夜和衛無雙睡,聞聲出來。
“兜兜去了何處?”
三花搖頭,“門關著,被子也好好的。”
衛無雙仔細一想,“會不會是有賊人進來了?”
鴻雁衝到了前院去,昨夜值夜的段出糧很是納悶,“沒有賊人。”
賈家亂套了。
一群人臉不洗,牙不刷就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賈平安臉色鐵青,“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到兜兜。”
後院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阿福悄無聲息的來了。
嘴裡還叼著個揉眼睛沒睡醒的胖娃娃。
“兜兜!”
一場虛驚,旋即兜兜的屁股就挨了五毛,外加功課加倍。
嚎哭聲回蕩在賈家後院,賈平安冷冷的道:“該!”
“誰說養兒育女容易?真特娘的不容易!”
程知節大清早就在吐槽,正好遇到賈平安,毫不猶豫的走馬活擒。
“說話!”
到了他的值房,老魔王就露出了猙獰的麵孔,用馬鞭在手心了輕輕敲擊著,不,鞭撻著。
“皇後去了你家,這是為何?”
“我不知道。”賈平安老實的就像是一隻鵪鶉!
“想怎麼個死法?老夫成全你!”
程知節獰笑著。
“彆告訴老夫你不知道後宮之事,鬨哄哄的,若是沒有個準信,誰知曉皇帝會不會換皇後。”
老鬼們對於皇後是誰沒什麼意見,但必須要知曉這個皇後的還能乾多久。
“皇帝如今有些魔怔了,換了一個皇後,又跟著換女人,那武順豈是善茬,還順帶著弄了年輕的……”
外麵進來了梁建方,罵罵咧咧的道:“有人又問了,後宮可會換人?小賈,耶耶不是對皇後不滿,你要知曉,皇帝換女人誰都無法乾涉。”
賈平安很淡定的道:“阿姐很穩。”
他這幾日和阿姐看似閒聊,但也談及了宮中的一些事兒。
“多穩?”程知節目光炯炯。
這些老將不是擔心換皇後,而是擔心後宮因此引發大戰,和以前的王皇後一般,爭鬥不休,最終耽誤了大夥兒的謀劃。
你要說什麼謀劃……
“征伐高麗不遠了!”
梁建方沉聲道:“這一戰定然要打的高麗魂不附體!”
賈平安點頭,自信的道:“阿姐很穩。”
程知節露出了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老夫沒白疼你。”
梁建方笑吟吟的道:“回頭去家中,孫女……罷了,回頭去家中飲酒。”
老梁原先一口一個‘我孫女隨便你挑’,現在賈平安兒女雙全後,馬上就改口罷了。
世間就沒有把兒孫當做是草的父母……也有,那是極品。
“趕緊滾!”
兩個老將開始琢磨事兒,賈平安被丟了出去。
去哪呢?
先前有人看到了他被程知節活擒,如此,兵部就不用去了。
我真是太睿智了。
但還得進宮授課。
大外甥今日不該給自己放個假嗎?
賈平安很是糾結。
“武陽侯!”
明靜急匆匆的出宮,正好遇到了賈平安。
“你這個……很忙?”賈平安無法想象明靜起晚的畫麵。
“是啊!”
明靜深吸一口氣,裝作是平靜的模樣。
可她已經遲到了。
賈平安指指她的眼睛,一臉忍笑,“再忙……也得洗臉吧,眼屎都還在。”
啊!
明靜下意識的尖叫一聲,然後捂臉,順勢抹了一下眼角。
不對!
我洗臉了!
明靜抬頭,殺氣騰騰的……
可賈平安早走了。
這個賤人!
賈平安得意洋洋的進了宮中。
蔣林遵已經來了。
趙二娘正在上課。
“咦!今日我沒課?”
賈平安正準備使出尿遁**,趙二娘出來了。
“見過武陽侯。”
“這一節課你的?”賈平安是上糊塗了,不知道為了將就他的時間,趙二娘是見縫插針給太子授課。
“不是。”趙二娘笑的很是自然,可內心深處卻在瘋狂吐槽。
當然是我的,可你來了我還怎麼上課?
看看太子,兩眼放光的盯著你,我再不知趣,回頭就得被收拾了。
老娘的命好苦!
這個女人笑起來真的很溫婉。
賈平安的心中生出了一絲絲好感。
“對了。”趙二娘剛想出去,賈平安想起了什麼,“我看你還在教授什麼識字,太子如今識字如何了?”
趙二娘心中得意,“太子已經學了兩三千字了。”
很得意?
賈平安哦了一聲,然後低頭思索。
趙二娘低聲道:“武陽侯,那奴先回去了?”
賈平安擺擺手,一臉閉關的模樣。
趙二娘惱火,出去後見他依舊閉關,就再度提醒,“武陽侯,該授課了。”
你要閉關也該回家去啊!
賈平安再擺手。
你這是在羞辱我嗎?
趙二娘怒,扭著屁股走了。
賈平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
家中的兩個孩子漸漸成長,也該識字了,可識字用什麼教材?
一堂課上下來,賈平安有些神不思屬。
回到家,他徑直去了書房。
現在孩子的啟蒙書多半都是千字文,一卷千字文,背的孩子們苦不堪言。
“弄什麼呢?”
賈平安去了後院。
“天地玄黃。”
蘇荷在念誦。
台階下,兩個孩童古靈精怪的搖頭晃腦,“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宇宙……阿耶!”
兜兜蹦起來,拍手道:“阿耶,出去玩吧。”
“就知道玩!”
賈平安板著臉,“可背熟了?”
兩個孩子齊齊搖頭。
這個對於他們目前而言有些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