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對麵的長安食堂的二樓,賈平安和兩個男子在喝酒。
酒是高度酒,菜是招牌菜,連伺候的女人都是上等姿色,特地從平康坊的青樓裡請來的,長安食堂不提供這個服務,免得好端端的酒樓,加上脂粉味後,整個都變了。
坐在賈平安左手邊的中年男子叫做辛離,出身河北辛家,執掌的生意從南到北都有,每年過手的錢財多不勝數。他容貌古樸,笑的很是和氣,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下手從不容情。當年在河北時,為了一筆生意,親手用砍刀活活把兩個對手的腿砍成了骨渣子。
坐在賈平安右側的男子叫做王闊,出身於河東的某個大家族。乾瘦,目光銳利,咄咄逼人的感覺。這位彆看乾瘦,可暗地裡卻養了數十歌姬,每日做生意之外,便是和這些女人取樂。這些年生意做的順風順水,不說富可敵國,但也是富甲一方。背後的家族剛開始隻是想著試試生意,可沒想到竟然這般能掙錢,於是王闊在河東一帶堪稱是橫行。
王闊舉杯,微笑,“聽聞武陽公有人參酒,可為男兒妙品,今日為何不見?”
賈平安淡淡的道:“人參酒要喝的便是那股子勁頭,你虛不受補,喝了反受其害。”
王闊哈哈一笑,“武陽公何必厚此薄彼?”
辛離那裡有一杯人參酒,正在有滋有味的喝著,聞言抬頭看了王闊一眼,“昔日有人二桃殺三士,今日武陽公也有杯酒挑鬥之舉,果然不愧是名將。”
蠢貨,這是賈平安的手段,你竟然還要上口,作死嗎?
二人今日邀請賈平安來飲酒,本意便是要威壓一番,讓賈平安在朝中反口商稅之事。可沒想到商稅之事卻這般雷厲風行的辦下來了,威壓自然不管用,如此……
辛離輕啜一口人參酒,讚道:“這人參酒開始喝著覺著味道重,可慢慢的就覺著頗為神妙。烈酒的烈被人參給融合了,酒中有參味,參中有酒味,竟然變成了美酒,妙極。不過……”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商稅一出,我等此次損失慘重,若是能在外找補些,想來也是各自相安。我家在河北一地頗有些人望。”
王闊冷冷的道:“此言甚是。”
賈平安笑了笑。
辛離的身體往右偏來,雙目炯炯的盯住了賈平安……和對手談判時,他就喜歡用這種姿態,死死的盯著,連一個小動作都不放過。
“武陽公,人參酒既然都賣了一個多月了,獨食不肥啊!為何不與我等分享呢?”
王闊的身體往左邊靠過來,銳利的目光再鋒銳了幾分,“那個茶葉的生意據聞不錯,王家在河東有現成的商路。河東富庶,王家足以應付……”
這二人一開口便是想要人參酒和茶葉的生意,一個想要人參酒在河北一地的營銷權,價格自然隻能是給批發價,而且要低。而王闊家則是要茶葉在河東一帶的營銷權,賈家不得摻和。
二人一左一右,竟然是夾擊之勢。
“你兩家的長輩難道沒教過你等天高地厚的道理?”
兩個棒槌,仗著背後的家族就獅子大開口,也不怕撐死自己。
辛集的眼中多了陰鬱,雙手緊握,“武陽公以為能靠著英國公安然無恙嗎?英國公麵對我等的家族也得有禮有節。若是你以為能靠著他來成事,我告訴你,癡心妄想。”
王闊冷笑,“我家在河東頗有人望,武陽公以為盧國公等人能幫你撐腰?盧國公不足為懼,我等的家族自然能讓他低頭。”
麵對皇權程知節裝死狗,而皇帝麵對這些家族的聯手也得裝死狗。這便是食物鏈。
我在哪裡?
賈平安琢磨了一下自己在這條食物鏈裡的位置,不禁笑了。
他不上不下,很是尷尬。
但……
賈平安眉間疏離,指指門外,“話不投機半句多,出去!”
二人愕然。他們二人聯手,就代表了河北和河東兩地的那些家族,賈平安不說低頭,竟然還敢驅逐了他們。
“好自為之!”
大家族的人出來自然不能口出惡語,二人神色平靜的離去。
“這特娘是誰在背後攛掇這些人來找茬?”
賈平安苦笑,隨後竟然去了曲江池。
曲江池裡的人稀稀拉拉的,天氣冷,曲江池更冷。幾個遊人在一起飲酒,看似灑脫,可不時打幾個哆嗦,有男子舉杯朗聲道:“小弟有了一首詩了,鵝毛……啊湫!”
一個噴嚏把所有的詩情畫意都驅散了。
賈平安一路到了那個地方,魏青衣果然在那裡,定定的盯著水麵,仿佛要看穿水的來曆。
賈平安就站在她的身後,覺得這妹紙大概率是發癡了,隻是希望不是發花癡。他輕聲道:“哎!妹紙……青衣。”
魏青衣回頭,眸色依舊是定定的,裡麵恍惚有青色的東西,一晃而過,隨後緩緩活絡了起來。
“見過武陽公。”
這妹紙的身材……真心話,堪稱是魔鬼,腰肢一握,向下卻是漸漸奔放,兩瓣臀肉頗為可觀。往上便是凶,凶不大不小,形狀卻好,讓人看了不禁想輕握一把。
剪水雙眸微微一冷,隨即又釋然了,“武陽公連宮中賞賜的美人都不要,為何要戲弄我?”
賈平安拒絕了宮中賞賜的美女,消息傳出去後,酸死了長安多少權貴家的夫人。她們把賈平安和自家夫君一對比,就覺得賈平安君子如玉,自家夫君其蠢如豕。
那自然是因為你的身份特殊啊!
賈平安哈哈一笑,問道:“你為何總是來此?莫非這下麵有藏寶?”
魏青衣搖搖頭,仰頭看著天空,微微眯眼,“非也,這下麵不是藏寶,而是比藏寶更要緊的東西。武陽公以為我把這些隨口便告訴了你,不是哄騙便是傻子吧?”
哪裡……你這麼做分明就是棒槌。
賈平安淡淡道:“哪有的事。”
魏青衣低下頭來,看了賈平安一眼,皺眉道:“武陽公這是遇到麻煩了?”
娘的,這個女人為何能如此敏銳?果然是神相。
賈平安想到了市場裡商人們的反應,想到了辛集和王闊的陰冷,不禁覺得舉目皆敵。但他是敵人越強自家就越勇的性子,壓根沒在意。
“無礙,隻是些跳梁小醜。”
賈平安幾下把話題轉到了下麵的東西上。
“都城之中乃是王朝氣運所在,你看枝頭的鳥兒,鳴叫的都比彆處的清脆。”
賈平安抬頭看了一眼,兩隻不知死活的鳥兒正在枝頭鳴叫。不該啊!等他看到一隻鳥兒在獻媚後,不禁就樂了。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賈平安隨口吟誦。
魏青衣深深的看著他,“武陽公果然詩才無雙無對,令我佩服。”。她緩緩走到水邊蹲下,頓時就蹲出了一泓滿月,幅度驚心動魄。
“你來看,這裡的水與眾不同,上麵有雲霞蒸騰,下麵恍如有紫氣在流動……”
賈平安看了許久,一無所獲。他知曉魏青衣這等天才的眼光與眾不同,但什麼雲霞蒸騰……不對。他想到了曲江池的最盛期便是在開元,李隆基令人擴建曲江池,隨後長安各衙門都在此興建了亭館。一時間曲江池便成了長安城中最風光之處,與彼時大唐的氣運一同熾熱……但好景不長,所謂盛極而衰便在此印證了。隨著安史之亂的開始,曲江池也被毀去大半。即便後來的君王重新營建,可曲江池就和大唐一般,再也擼不回當年的風光了。
這便是大國氣運!
賈平安心中了然,“青衣果然高明。”
魏青衣起身,回身道:“我一直在此觀察,發現大唐的國運越發的渾厚了。前陣子壓水石再多了兩塊,沒多久便傳來了大軍兵臨鴨綠水的消息。可見這國運與征伐息息相關。”
賈平安不禁愜意的笑了笑,“大唐終究要雄踞世間,這隻是開端。”
“不過征伐有利有弊。”
魏青衣說的很謹慎,一點兒都沒有少女的活潑。
她看著賈平安,雙眸猛地多了神彩,緩緩移動……
這妹紙是要為我相麵嗎?我要不要問問她自己能活多少歲?有幾個孩子,孩子們有沒有出息……幾個媳婦如何。
魏青衣看了半晌,微微頷首,眼中卻多了喜色,“武陽公隻管行事,無礙。”
賈平安心中莫名一鬆,想到了魏青衣的擔憂,就輕輕道:“你莫要擔心這些征伐,我們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