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武順的眉間多了焦躁。
楊氏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淡淡的道:“媚娘在宮中不易……”
武順脫口而出,“如今陛下身體不適,視線模糊,連奏疏都看不得了,政事都交給了媚娘去處置,她就和帝王無二,何曾不易?”
楊氏看著她,冷笑道:“可這是她自己換來的。換了你去可能處置朝政?你去了隻會禍國殃民!要想處置朝政,媚娘定然是頭懸梁,錐刺股般的苦學……你以為我不知曉嗎?秉政首要是了解大唐,這需要媚娘去看許多奏疏和文書;秉政還得知曉前人的得失,如此還得看許多史書……最後還得把這些融為己用。你可能?”
武順這才想起自家老娘可是前隋的宗室,並非是那等無知婦人。
“阿娘和我說這些作甚?難道我就是累贅嗎?”
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宗族,武順孀居回到家中,若是家中給她臉色,或是不肯收留,外人就會戳楊氏和武媚的脊梁骨。
後來的武媚掌握大權,以至於登基為帝。哪怕是她恨不能把兩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家人全給弄死,依舊把武三思等人封王……這便是宗族,不是誰能輕易撼動的。
武順抬頭,眼神桀驁。
楊氏眸色平靜,緩緩頷首,“是。”
武順霍然起身,怒道:“那楊德利當著陛下和宰相們的麵批龍鱗,更是羞辱我和敏月,阿娘也覺著是應當嗎?”
她冷笑道:“陛下此刻大怒,你且等著看……”
她拂袖而去。
楊氏木然看著她們母女出去,身邊的侍女低聲道;“老夫人何苦如此……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豈不是更好?”
“和和美美?”楊氏淡淡的道:“老大自以為是,還把敏月卷了進去,她以為能自己尋到了前程,可卻看不到啊!”
她揉揉眼角,自嘲道:“我老了老了,竟然還要經曆這些事……老大看不到的是……媚娘不隻是皇後,她更是皇帝的幫手。而老大母女……隻是皇帝的兩個玩物罷了。她看不透啊!遲早會倒黴。”
……
賈平安出來兩日了,眾人都在看著他如何解救自家表兄,可他卻穩坐釣魚台,不吭不哈的,啥動靜都沒有。
“陛下,賈郡公這兩日就在家中帶孩子,狂吃海喝。”
王忠良覺得這是在大慈恩寺裡吃素齋吃多了的結果。
李治坐在裡麵些的地方,身邊有個內侍在低聲說著外麵的事兒。
不能看奏疏,但也可以聽吧。
當頭風病發作厲害時,李治不但視線模糊,還頭痛欲裂,無法集中精神去聽。
這也是他為何把政事交給皇後的原因,否則但凡是帝王,誰願意把權柄分給彆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行。
李治此刻好了些,就叫人來說說最近的事兒。
“他倒是心寬。”
李治看不出情緒來。
“楊德利在獄中每日還能吃一頓肉,是李敬業給的。”
王忠良看了皇帝一眼,心想那個李憨憨作死的本事也不弱於楊德利。
李治麵色不變。
“朕就在這裡看著。”
李治覺著自己是一隻蜘蛛,通過結網牢牢的控製著大唐。那些蜘蛛網就是他的觸覺……譬如說李義府。
……
李義府和許敬宗才將對噴了一場,此刻在冷笑。
賈平安萎了!
三天沒動靜,長安城中議論紛紛。
“至少得上個求情的奏疏吧?”
“他就在家中自得其樂,可見是死心了。”
……
賈昱在院子裡找了許久都沒找到阿耶,撓頭不解。
“阿耶不見了。”
這是捉迷藏遊戲。
兜兜從房間裡出來,目光轉動,“大兄,阿耶沒在房間裡。”
衛無雙和蘇荷在屋裡含笑看著這一幕。
“阿耶在哪呢?”
賈昱很頭痛,“找不到阿耶我們下午就得讀書……”
提到讀書兜兜就炸裂了,“我不想讀書!”
這個年齡的孩子沒有誰心甘情願的想讀書。
可遊戲開始之前大家都說好了……不得耍賴。
“阿耶!你出來呀!”兜兜雙手放在嘴邊喊著,“我就看一眼。”
寒風陣陣,賈平安沒回應。
雲章和幾個侍女就站在屋簷下,神色古怪,好似在忍笑。
兜兜跑過來問道:“你們看到阿耶了嗎?”
眾人搖頭不語。
兜兜皺著眉,“你們有古怪。”
三花急匆匆的進來,“郎君何在?孫先生來了。”
“咳咳!”雲章乾咳一聲,紅唇微動,“郎君……”
“嚶嚶嚶!”
樹上突然傳來了阿福的聲音,兜兜抬頭一看,兩眼放光,指著樹上嚷道:“阿耶你竟然躲在樹上!”
賈昱也看到了自家老爹……此刻他就蹲在樹乾上,另一側是被他捂著嘴的阿福。
太過分了!
雲章等人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長安權貴中誰和子女玩遊戲?玩就玩吧,還躲樹上藏著。若非有客人來,按照雲章的判斷,郎君能在上麵躲一上午。
“冷!”
樹上風大,賈平安冷的直哆嗦。
“不能算我輸。”
賈平安覺得這是非戰之罪。
“阿耶你說話不算數。”賈昱下午已經安排好了節目,聞言就不依。
兜兜不說話,隻是抱大腿。
賈平安走一步就要拖她一步,“罷了罷了,下午你們歇息。”
兩個孩子歡呼著衝進了屋內。
賈平安去了前院。
大冷天孫思邈穿著也不算厚,麵色紅潤。
“老夫昨夜想著一事不對。”孫思邈鑽研醫術的精神讓人自歎弗如,“若是什麼病都去尋炎症或是病菌,這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他沉吟著。
“老夫以為人生病,病菌感染隻是急症,不多見。最常見的卻是臟腑的症狀。所謂治未病之病,要的便是從情誌上去調理,心情愉悅了,身體才好。另外便是衣食住行都得遵從養生之道……若是病了,當仔細分辨臟腑病變,從臟腑入手才能解決問題。”
這便是從病根子上去找問題,去解決問題。
“孫先生所言甚是。”
論醫術孫思邈能把賈平安甩十條街,但賈平安不時冒出來的一些新觀點卻讓孫思邈驚歎不已。
“直接割掉?是了,若是能保證不受外來病菌的侵擾,剖開小腹是個好辦法。”
孫思邈躍躍欲試的,“小賈哪日和老夫去試試?隻是得去尋了那等願意冒險的病人。”
我不敢試!
賈平安話鋒一轉,“孫先生可知頭風病如何醫治?”
孫思邈搖頭,“頭風病乃是頑疾,能緩解,不能根治。”
我當然知曉不能根治……但後世對李治的病情分析了不少,從中醫和西醫的角度給了許多猜測。
有人說是中風……李治還能隔三差五中風?
有人說是腦梗……李治腦梗幾十年屁事沒有?
賈平安說道:“頭風的結論實則有些大而化之,孫先生,頭部的病患最為凶險,靠猜測定然不成。陛下犯病多年,天下名醫皆診治過,你說一套,他說一套,至今都沒有可靠的結論,孫先生,我有個想法……”
晚些,孫思邈神色百變。
“孫先生,這隻是一試,若是成功,就證明了我的分析……也證明了所謂的頭風病並不靠譜!孫先生難道不想驗證一番?”
孫思邈點頭,“罷了,老夫這便進宮。”
等他走後,賈平安笑的和老狐狸般的得意。
狄仁傑剛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外麵好些人說你束手無策,還在家中安之若素……以此向陛下表忠心……”
賈平安輕笑道:“懷英你覺著我是那等人嗎?”
狄仁傑搖頭,“我也不知你在謀劃什麼。”
“我隻是在等孫先生上門而已……沒想到他竟然三日後才來,這真不能怪我……”
狄仁傑指著他,哭笑不得的道:“連我都以為你這三日是在琢磨如何解決此事,沒想到你竟然是等孫先生……外麵那些人都猜錯了。”
他問道:“用孫先生來解決此事,難道是醫術?”
賈平安點頭,“此事的根源便是陛下的病情。懷英,是人都不想死,何況是手握天下的帝王……”
他微微一笑,很是從容。
……
“陛下,孫先生求見。”
嗯?
李治一怔,“孫先生不是不肯進宮嗎?”
孫思邈給帶自己去安置的內侍說過:老夫喜愛安靜,不想進宮。
他若是去宮中任職,固然無人敢居於其上,但由此也失去了自由。
李治知曉這個道理,所以也不強迫他。
最近他犯病時也尋了孫思邈來診治,可得出的結論依舊是頭風,無法根治。
他怎地又來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