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觀被發明出來後,一直都以土堆的形象而聞名。
所謂土堆,必然不高。這個時代也沒法把京觀弄的很高。
但京觀不高對於賈師傅來說是不可容忍的……太低了不足以震懾人心。
所以他把人字梯這些工具都用上了,甚至還在京觀邊上堆積土堆,把屍骸弄到土堆上去,再丟到京觀頂上……
就這麼一步步的升高,當京觀完工後,賈平安陶醉的看著,讚道:“美輪美奐,若是有吊機就好了。”
沈丘的嘴角微微抽搐,“有人在說你這個京觀的高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不不!雖然目前是最高的,不過做人不能失去進取心。”賈平安覺得自己在京觀之道上還有許多缺點,需要慢慢改進。
“以後怕是機會不多了。”沈丘覺得這廝就是個瘋子,“如今大唐的敵人僅存吐蕃和突厥人,哪來許多築京觀的機會?”
“誰說的?”賈平安不解的問道。
“難道還有誰?”沈丘淡淡的道:“大唐的敵人就這兩個了。”
“老沈你的心態不行。”賈平安搖搖頭,“你隻看到了陸地,卻忽略了大海……就在大海的另一頭……”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
“你說倭國?”沈丘身體一震,不敢置信的道:“你還在念著那個蕞爾小國?”
賈平安上次一把火燒死了十萬聯軍,被倭國人稱為魔王。事後朝中君臣對倭國都避而不談,就是覺著這等小國不值當大唐出動大軍去征伐。可賈平安卻一力堅持,甚至說倭國有許多金銀……他詛咒發誓說定然有。
“蕞爾小國也是禍害。”
賈平安看了一眼遠方。
他期待著出海的那一日,這一次誰也不能和他爭奪領兵權,他要……
周圍突然極度的安靜,讓賈平安有些不習慣。
“回去吧。”
熬了一夜後,此刻去補個覺美滋滋。
一回頭,他就看到了一群人。
那些疏勒人看了他一眼,飛快的低下頭。
那一眼啊!
恍如看到了魔神。
“可怕的殺將。”
“他們說殺將所到之處都是屍山血海,昨夜城中屍骸堆積如山,到處都是血窪,可怕的屍山血海。”
“看看那座屍山,他們說叫做京觀,是中原一直流傳下來的。”
“我不敢看……”
“看一眼吧,那些吐蕃人和那些叛逆都被封在了裡麵,魂魄也同樣如此,可怕的殺將。”
一個婦人抬頭看了一眼京觀,捂嘴驚呼一聲。
她也拉了屍骸,掙到了不少錢,那時候她並未感到恐懼。可現在看著這個封土堆時,一股子涼意卻從脊背處竄了起來,一路到達後腦……
一個婦人在邊上喊。
“那些叛逆說是唐人暴戾無道,所以要造反,可你等看看……他們勾結了殘暴的吐蕃人和突厥人,這不是什麼造反,這是被敵人收買了。他們出賣了我們,出賣了疏勒……若是昨夜被吐蕃人和突厥人奪取了疏勒,我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我們將會被他們奴役!”
婦人高喊著,“彆說什麼唐人無道的話,大唐的官吏比原先的官吏更為清廉,疏勒從此安居樂業……好日子不過,為何要勾結外人造反?他們難道不知道會血流成河?他們知道,可為何還這麼做?”
周圍的人都看向了她。
婦人憤怒的道:“一旦成功,吐蕃人和突厥人將會給他們高官厚祿,給他們錢財,可我們呢?可死去的那些人呢?都成了他們升官發財的墊腳石!”
剛進城門的賈平安回首看了一眼,見婦人慷慨激昂的呼喊,就覺得自己沒選錯人。
“這等手段……”王春陽覺得這事兒有些令人蛋痛,“有些兒戲吧,還不如築一個景觀,斬殺兩個叛逆有用……更能震懾人心。”
“民心如水,殺戮就如同是建築堤壩來阻攔,可水會漸漸升高,最終漫過堤壩……”賈平安覺得這些棒槌太強硬了些,不好,“剛不可久。”
他打個哈欠,隨即回了住所。
住所的院子裡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但血腥味依舊存在。
婦人跪坐在門內,見他來了趕緊起身相迎。
“奴備好了沐浴的熱水,還有新衣裳……”
“兄長。”
李敬業來了,渾身竟然還掛著血痂,賈平安一巴掌拍去,罵道:“也不知道去洗個澡,換身衣裳,血腥味好聞?”
李敬業嘿嘿一笑,“昨夜我那邊進了兩個叛軍,被我丟進水井裡淹死了,那水最近怕是用不得了。”
“你這個棒槌,弄死就弄死,為何丟水井裡去?”
賈平安要被他氣死了,“就在我這邊洗,不過我的衣裳你穿不得,叫人去弄來。”
李敬業一臉糾結,“那些衣裳都穿過了,還沒洗。”
老子想打人!
賈平安捂額,“叫兩個俘虜去洗,洗不乾淨就丟井裡去。”
賈平安此時深刻的理解了李勣對這個孫兒的看法。
但凡能動手就不會教導。
“嘩啦!”
李敬業不需要什麼熱水,脫的赤條條的就在水井邊上衝洗。
賈平安愜意的在大木桶裡泡澡,身後還有人揉捏肩頭和頭部。
洗完澡出來,李敬業正在吃早飯。
一碟烤餅,一大碗餺飥,賈平安到了時這貨已經吃了大半。
“兄長快些。”
一碗餺飥加兩張餅,這就是賈平安的早飯。
飯後還有水果,這就很安逸了。
李敬業三兩下吃了,起身道:“那邊抓了好些人,小弟去看看……”
“去吧去吧。”
賈平安很是無所謂。
李敬業一溜煙就跑了,風中傳來了他的嘀咕……
“聽說有一群胡女被人買了,買之前我去甩個屁股……”
臥槽!
這個畜生!
賈平安罵道:“你特娘的……那是女妓,彆人要收錢的。”
“我有錢。”
李敬業溜了。
賈平安頹然坐下,覺得李勣把這個棒槌交給自己教導是個錯誤,管不住了。
吃完早飯,賈平安溜達了一圈,隨即上床補覺。
婦人溫順的跪在床榻上給他馬殺雞。
啪啪啪……
“賈郡公……”
婦人忐忑的看著他。
“嗯?”
賈平安沒睜眼,腦子裡全是昨夜的廝殺和謀劃,特彆清醒,可身體卻給出了你需要補覺的信號。
婦人一邊為他捏著腿,一邊輕聲道:“奴的家中先前來人了,說奴的兄長剛被任命為官員,多謝你了……”
“嗯。”
大唐需要本地土著來效力。忠心這個詞本就扯淡,用利益把那些土著和大唐綁在一起,那就是忠心。
婦人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訊問了呼蘭其二人,她和她的家族就此綁上了大唐的戰車。
婦人咬著紅唇,“家中人說賈郡公……俊美,前程遠大,讓奴跟著賈郡公去大唐。”
她看了賈平安一眼,這人還是閉著眼睛,看不到一絲動容。
婦人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賈平安猛地睜開眼睛,不悅的道:“這是抽了?”
馬殺雞不能太用力,否則不是享受,而是受罪。
至於什麼治病……得了吧,真要治病就自己去鍛煉,馬殺雞隻有短暫放鬆的作用。
婦人低下頭,“奴……”
她糾結了半晌,終於說出了憋著的話,“奴願意。”
她聽到了輕輕的鼾聲……
賈師傅已經睡著了。
婦人羞怒的嘀咕著,“冷冰冰的,難道我欠你的嗎?”
她雙手成爪,作勢要去抓撓,但終究隻是個幻想。
她小心翼翼的下床,回身就看到了目光銳利的徐小魚。
剛才她要是敢動手,徐小魚就能一刀剁了她。
……
王春陽作為本地官員沒有補覺的可能,他帶著人在城中收拾殘局。
昨夜廝殺了許久,需要逐一甄彆叛軍的身份來曆,還得要去看看被毀掉的那些房屋。
被摧毀的地方出現在昨夜的長街戰場上。
其中數東門那裡最為慘烈。
從東門進來兩百步之內都是一片廢墟。
那些百姓或是抱著死去的親人在慟哭,或是扶著受傷的親人在大聲控訴……
更多的人在廢墟裡翻找著值錢的東西,看著神色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