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彥伯一直覺得自己才華橫溢,經常碾壓程政。
“如何?”
程政問他。
許彥伯搖頭,“隨口就是兩首勸學詩,這等才華……當為天授。”
程政取笑道:“這是才華橫溢。”
“那是什麼?”
許彥伯指著案幾。
徐小魚已經排好了,起身請示。
賈平安對李勣說道:“那些人叫囂課本無法籌備,代價太大。我回家想了想,覺著此事簡單,今日便驗證一番。”
簡單?
一群大佬不禁苦笑。
我們在朝堂上絞儘腦汁都沒想到解決之道,你竟然說簡單。
盧順義輕笑道:“如此老夫拭目以待。”
賈平安點頭,徐小魚拿了一個小布包,又打開一個瓷瓶,把裡麵的東西傾倒在小布包上。
“是墨汁?”
許敬宗問道。
“對,就是墨汁。”
賈平安雙手抱臂,神色從容。
徐小魚用布包在那些字上拍了幾次,隨即拿起一張紙覆蓋在上麵,用刷子來回刷……
晚些他把紙揭起來。起身把有字的一麵衝著外麵緩緩轉動。
“這是……”
“就是方才賈郡公的勸學詩。”
一群人愕然。
李勣看著那些字,突然一個激靈,就像是被電擊了一般輕輕顫栗著,“小賈!”
賈平安回身微笑,“英國公。”
李勣顫聲道:“那些字……那些字……可以換?”
人說不吭聲的才是最聰慧的,李勣平日裡就不喜歡吭聲,可此刻卻率先醒悟過來。
賈平安點頭。
任雅相閉上眼睛,仔細回想徐小魚先前的動作。
把字一個個的按照順序排列……
這些字都是一個個的。
可以更換,可以增減。
他睜開眼睛,眸中多了震驚之色,“每個字都能更換,如此隨時能增減排列……就算是當場寫一篇文章也能排出來印製……”
“這等奇思妙想啊!”
連李義府都被驚呆了。
“這些字能用多久?造價幾何?”
李勣的問題一針見血。
我說的太便宜了會不會把你們刺激的腦溢血?
賈平安說道:“便宜的……讓人不敢置信,更換起來不心疼。”
他不想把成本說出來,但態度卻告訴了眾人。
“一套便宜的字……壞一個更換一個,如此印製耗費的隻是墨罷了。墨能值多少錢?如此……如此……”
眾人看著賈平安,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李勣忍不住想去拍賈平安一巴掌,“州縣官員考成時多以文教為重,興教化就是政績。可如何興教化?百姓買不起書,讀不起書……”
“書籍太貴。”
許敬宗也難免唏噓,“百姓讀書就是愁花銷太高。”
可從此後百姓就能讀書了。
賈平安隨手拿起一枚活字,“這叫做活字印刷,活字可用泥來燒製,也可用木製,銅製,錫活字,鉛活字……雕版印製一旦壞了一處就隻能把整個版本都廢棄掉。可活字不同,壞一個就換一個,簡單,價廉。”
王寬忍不住說道:“雕版老夫也知曉,譬如說印製一本書,雕版刻好了之後,就算隻印製十本,那這套雕版就廢掉了。可活字不同,拿出活字再重新排列就能印製彆的書籍,這……”
王寬的目光中帶著震撼,拱手,肅然道:“賈郡公此舉功德千秋。”
眾人默默拱手。
賈平安頷首,“隻是隨意想出來的主意,無需如此。”
趕緊溜!
賈平安覺得再不溜自己會被學生們圍剿了。
“賈某還有事,那個小魚,把活字都給了國子監。”
這個大氣凜然啊!
賈平安上馬而去。
算學有人問道:“那我等呢?”
不該是給我們的嗎?
韓瑋壓低聲音,“這等手段隻需弄出來就能學。”
賈郡公這是在打臉呢!
“賈郡公以德報怨,雅量高致。”
是啊!
賈平安被國子監圍剿,可最後卻大度不計較,反而送了一套活字。
王晟悄然上前,低聲道:“祭酒不該漲他人威風。”
王寬回身,眼中第一次多了不滿之色,“老夫和賈平安之間乃是道統之爭,國子監教授儒學,老夫也是儒學門徒。道統之爭見血也無妨。但賈平安發明了活字印刷,從此書籍就便宜了……這是文教盛事,更是教化天下的利器,此刻老夫願意為他牽馬提鞋……”
……
李弘覺得自從妹妹出生後,自己的地位好像就低了些,就像是現在,他就站在阿娘的身前,可阿娘的眼中全是妹妹。
“太平。”
武媚含笑逗弄著孩子。
孩子咿咿呀呀的回應。
“阿娘。”
“阿娘!”
武媚抬頭,“五郎啊!”
“是啊!”李弘苦著臉,“阿娘,我好歹是算學的祭酒,想去看看。”
“看什麼?看打架?”
武媚沒好氣的道:“宰相們都去了,你去作甚?”
李弘心癢難耐,“他們說國子監的是去幸災樂禍,想看舅舅的笑話。阿娘,書籍真的很貴嗎?”
武媚點頭,“當然貴,所以家有藏書才是崛起的根基,家中無書就沒有底蘊。”
這年頭書籍就是最值得投資的東西。
李弘歎道:“要不……尋人抄吧。”
“此事你彆管。”
武媚也很頭痛。
她收到的消息是長安的學堂沒問題,戶部能扛。但竇德玄擔憂的是整個大唐的教育一旦鋪開後代價太大,課本這一塊讓人無可奈何。
長安萬餘人的規模,天下多大的規模?數十萬人得有吧?
數十萬人的課本想想就讓人崩潰。
“阿娘,要不……我那邊有些錢,要不就捐了吧。”
這個孩子啊!
武媚見他真誠,就笑道:“哪到了這個地步。”
“阿娘,上次你說阿耶那邊好些錢……”
是啊!
皇帝那邊好些錢,留著能乾啥?
留著賞賜給那些女人,特彆是武氏那兩個不要臉的賤人!
該弄出來!
邵鵬低聲補刀:“皇後,賈郡公曾說過……男人有錢就變壞。”
這話……果然精辟!
正在處置政事的李治突然打個寒顫。
“陛下!”
一個內侍進來,“滕王受賈郡公的委托,說是進獻什麼寶貝。”
李治一怔,“他怎地也學會了這些奉迎之道?”
所謂奉迎之道,就是李義府那等溜須拍馬,隔三差五進獻些寶貝什麼的,以此來獲取君王的寵信。
這是佞臣所為,賈平安何時也變了?
李治搖頭,“看看。”
李元嬰來了。
身後一個內侍吃力的提著一個大木箱子,滿頭大汗。
“咳咳!”
看到這位王叔,李治不禁就想到了另一位王叔李博乂。
“是什麼寶貝?”
李元嬰如今掌管著走私生意,也算是皇帝的心腹。
“陛下,這是無價之寶!”
李元嬰一臉肅然,隨即打開木箱子,盤子拿出來,活字排列好……印刷開始。
李治剛開始漫不經心,可漸漸的就懵了。
“一枚一枚的字,換著用。”
雕版印刷最大的弊端就是壞一處就得全換了,更大的弊端是一個版本就隻能印製一本書,除去這本書之外,這些木板都廢掉了。
“活字……”
李治霍然起身走了過去。
“閃開!”
平日裡溫文爾雅,很是和氣的皇帝一伸手就扒拉。
李元嬰如今可不是那等瘦弱之輩,早已英年早肥,所以李治這一扒拉毫無用處,甚至連動都不動。
但……
就像是上官說個笑話你就得笑一樣,皇帝扒拉你一下,你也得做出反應。
李元嬰順勢一個翻滾,再滾,一直滾……
王忠良看的目瞪口呆。
陛下扒拉的時候你不動,陛下鬆手了你卻倒地打滾,還能再假些嗎?
但陛下好像很高興啊!
李治看看自己的手,迷惑了一下,隨即就被巨大的驚喜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