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不好嗎?”
“哈哈哈哈!”
……
李博乂上朝。
“陛下,先生隻招募到了十餘人。”
李治淡淡的道:“不急。”
李博乂歎道:“那些學生急。”
可皇帝神色平靜,壓根看不到擔憂之色。
……
黃海通早上起來依舊習慣性的跑步。
跑步結束後他洗漱吃早飯,隨即準備去東市。
妻子王氏過來,“夫君你昨夜苦熬了許久,要不晚些再去吧?”
黃海通從算學畢業後就去了東市,黃家一位族叔欣賞他對兵器設計的天賦,請了他去坐鎮,這幾年下來他漸漸成為了族叔的倚仗。
黃海通搖頭,“兵器都是那個模樣,要想改進何其難,好不容易想到了些法子,自然要熬夜想通了。”
王氏笑道:“這不說旁的,每月給的錢財倒是不少。以前家中還說夫君沒進戶部吃了大虧,可掙錢也不錯。”
黃海通搖頭,“戶部那邊是拒絕了。”
王氏第一次得聞,詫異的道:“為何拒絕了?”
“先生說以後會有我等的用武之地。”
叩叩叩!
有人敲門。
王氏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過去開門。
門打開,一個穿著麻衣的年輕人站在門外,目光越過王氏,看到了黃海通。
“可是黃學長?”
黃海通點頭,“是我。”
年輕人鬆了一口氣,“我奉命來此請你回歸算學。”
黃海通楞了一下。
當年畢業時先生曾經問過他們是否願意在必要時為了算學而放棄自己的一切,他答應了。
先生當時說過兩個字,“回歸!”
黃海通毫不猶豫的點頭,“好!”
他對王氏說道:“你去告訴叔父,從今日起我便不再去了,讓他另外請一人。”
王氏愕然,覺得這般好的事兒竟然說丟就丟,“夫君……你去算學作甚?”
黃海通笑道:“去強盛大唐!”
“夫君!”
王氏心中震撼,急忙追了出去。
前方,年輕人和黃海通並肩而行,側臉和他說些什麼。
黃海通微笑,但王氏發現自家男人的肩背從未有過的筆直。
……
“叩叩叩!”
大門打開,婦人茫然看著外麵穿著麻衣,帶著一股子銳氣的少年,“郎君找誰?”
少年頷首,“敢問張羽可是住在此地?”
婦人點頭,回身道:“夫君,有人找。”
一個男子從裡麵出來,見到少年就問道:“算學的?”
少年問道:“可是張學長?”
張羽點頭。
少年說道:“先生令我來此,讓你回歸算學。”
婦人愕然,“夫君……”
張羽楞了一下,旋即歡喜的道:“可是最近的學堂?”
少年點頭,“先生已經在算學等候了。”
“我馬上……”
張羽急匆匆的進去,再出來時換了一身麻衣。
婦人詫異,“夫君,你要上工呢?!”
張羽搖頭,“不去了,晚些我自會去辭工。”
無數類似的場景在長安城中不斷上演。
一個個曾經的算學學生在街頭相遇,然後你捶他一下,他罵幾句,最後抱在一起放聲大笑。
“先生當年說過我等的職責從不是去做小吏……”
黃海通遇到了曾經的同窗,歡喜的說著彼此的近況。
到了算學後,百餘人被帶著到了操場上。
賈平安已經在等候了。
一個個曾經的學生按照當年操練的陣列列陣。
隨即安靜了下來。
賈平安看著這些人,發現不少人竟然都開始留短須了。
“歲月如梭。”
他說了一句彆人滿頭霧水的話,然後走上前。
“算學當年算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黃海通不禁想到了當年的處境:那時候讀算學可不是如今的模樣,那時候讀算學就是異類,被主流輿論唾棄的渣渣。
“虛無縹緲的儒學成為了顯學,而探索真實世界,並從中尋找規律的新學淪為了過街老鼠,這是為何?”
“因為大勢!”
“晉末時,天下亂糟糟的,儒學何在?儒學消散了,那些大儒信誓旦旦的說就是靠著他們的冒死收藏,儒學的種子才留了下來。可我要問一句,若是儒學深入人心,為何會擔心傳承?”
後麵的遮陽傘下,太子李弘站在了陰影中若有所思。
“我們在揭開這個世間的真麵目,把那些被神話的虛妄一一揭開。我們在擦亮世人的雙眸,告訴他們,這個世間並非你所想象。這個世間無法憑著想象去揣度,那要靠什麼?”
賈平安微笑道:“靠儒學嗎?靠之乎者也嗎?我說過,這個世間的人不能都去學文,文能作甚?文可能打造鋒銳的兵器?文可能營造高大的屋宇?文可能不斷推動社會進步?”
國之將亡時,文當然有用,文人們可以以筆為刀,在燭火下目眥欲裂,用筆寫出一個個帶著不屈的字,號召天下人奮起。
但歸根結底,要想振作起來靠的還是科學。用科學武裝國家,用科學去打造無數兵器,令異族震怖。
“不能!”
賈平安漲紅著臉,第一次嘶吼著。
我第一次見到大唐就是坑,那些百姓興奮的站在坑口,不住的說著活埋了掃把星雲雲。那些曾經淳樸的臉為何變成了猙獰?
因為他們無知。
“何為社會進步?經濟,政治,教育,衣食住行……”
“官員們靠什麼去發展商業?靠什麼去發展農業?他們靠的是無為,最多是勸耕,再懂得修理溝渠的就算是名臣了。可你們知曉這不夠!”
一個學生舉手,賈平安點頭,學生喊道:“先生,要想發展商業就得因勢利導,從朝中開始引導。要想發展農業就得去研究如何能讓田地更肥沃,如何讓種子更出色,如何能開墾出更多的良田……”
這就是我培養出來的火種……賈平安從未有過的熱血奔湧,“對,這就是新學的態度,我們遇到了麻煩,首先分析麻煩,隨後解決麻煩,而不是無為。我們有為!”
我在大唐看到了許多官員,那些曾在史書中閃閃發光的官員。我曾以為他們會睿智,可他們的一言一行告訴我,他們很茫然,他們的眼界就那麼寬,他們遇到問題也會一籌莫展。
他們笨嗎?
不笨!
他們隻是不知曉這個世間的本來麵目。
他們甚至都不懂的做事的方法。
李弘想到更多些,他想到了那些先生的教導……
他們會教什麼?
先賢的典籍,各種先賢的話。他們會把這些話掰碎了,揉成粉末,然後把一點點粉末給你說出一堆……
他也曾覺得這樣的學問很有趣。
但舅舅說過,這樣的學問隻能培養出一個個大腦袋……腦袋很大,肚子卻很小。
餓殍!
舅舅把這等人叫做學識餓殍。
滿腦子都是做人的學問,都是儒學的各種觀點,但肚子裡卻空空如也。
“先人們當年篳路藍縷的艱難前行,他們用血淚留下了無數教訓,譬如說縱火燒荒後就能耕種,譬如說鑽木取火……他們不曾留下什麼之乎者也,不曾留下那些所謂的座右銘……孩子,你們要去做個偽君子……千萬年來先人們留下了無數學識,這些學識不斷滋養著我們,讓我們今日有衣穿,有飯吃,有強大的軍隊能保護我們免受異族的侵略……這些是什麼?”
“有為!”
黃海通和其他人大聲喊道,那臉啊!漲的通紅。
“對,有為。”
賈平安笑道:“我們需要給學生們灌輸如何做人的道理,但我們不能讓學生們把這些道理當做是畢生去研究的學問,那是傻子!”
儒學被研究了千餘年,研究出了什麼?是讓社會道德更加的進步了,還是說讓社會更進步了?
沒有!
從道德上來說,儒學統禦的世界是在一步步的下滑。當整個社會都在琢磨如何做一個君子時,隻能培養出一群偽君子。每一個人都戴著君子的麵具行走世間,恍如僵屍。
“道德永遠都不是教導出來的,教導之餘我們必須要用律法去規範人的言行,讓正確的言行成為規矩,讓這些規矩不斷延續下去,這便是道德。”
“但這隻是一麵,我們更需要去探究這個世界的本質,去探究如何能讓這個世間更好。儒學能嗎?”
“不能!”
眾人很歡樂。
那種看著彆人在愚昧的道路上狂奔,自己卻走在正確道路上的感覺太爽了。
“朝中開辦了學堂,可尋不到先生。”
賈平安輕蔑的道:“那些儒者們一門心思就想做官,就想升官發財,他們不願意去教授那些孩子們。”
這不是讀書人大爆炸的時代,在大唐,讀書人就是珍寶。
“在你們當年畢業時我曾說過,做人不能隻想著自家,你還得有理想。沒有理想的人就是行屍走肉……”
賈平安看著這些弟子們,“我召喚了一百零六人,來了一百零六人,你們拋下了安穩的日子,拋下了前程無限的好日子,你們沒有理會父母妻兒的不解和埋怨,你們義無反顧的來了。”
他指著右側,那裡是皇城方向。
“陛下在看著你們,太子殿下在看著你們。”
李弘走出了陰影。
“殿下!”
黃海通沒想到太子竟然也來了。
一股熱流湧上心頭。
賈平安說道:“大唐需要你們去擦亮那些蒙昧的雙眼,你們要有主人翁的精神,要告訴自己……”
他緩緩看著這些學生。
“我們在,大唐盛世就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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