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對於許多人而言就是一個黑色的存在。
偃師靠近洛陽城,所以長安的各種八卦也能及時傳來。
前陣子的八卦讓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百姓能讀書!
這是事件!
讓地方豪強怒不可遏的大事件。
而肇事者就是賈平安。
他這是在刨史家的根!
那一日大漢們記得史潤喝的醺醺然的在怒罵賈平安。
為何呢?
他們不懂,直至馬五給他們說了一番後,這才恍然大悟。
——百姓能讀書後就會出現一種可怕的情況:以前偃師這個地方史家說一不二,為啥?其一史家的子弟讀書,能科舉,就算是不能科舉也能去縣裡尋個職位……依舊能在偃師稱王稱霸,肆意兼並土地。
可百姓能讀書後這一切都變了。
百姓會知曉買賣口分田是無效的,而且朝中會嚴厲打擊。
如此史家還如何去兼並土地?
百姓讀書後……更可怕的是他們中間會出現人才,這些人才能通過科舉做官,隨後史家再想在偃師一手遮天就不可能了。
隨後史家就會漸漸沒落。
所謂壟斷教育權,乃至於壟斷優質教育權是上等人最樂意乾的一件事兒。譬如說國子監隻收權貴高官子弟。
但這一切都被賈平安的建言擊碎了。
恨啊!
史潤那幾日恨得心痛。
他發誓要弄死罪魁禍首賈平安。
此刻賈平安就在眼前。
他的打手們紛紛止步。
賈平安往前一步,微笑道:“聽聞陳衛的契約還在?拿來給我看看。”
竟然是為了這個?
史潤隻覺得一股子狂喜湧上來,趕緊吩咐道:“快去拿!”
馬五屁顛屁顛的跑去尋陳衛的借貸契約。
史潤想上前套近乎,剛出來就被一個雷公臉的男子喝住了。
“止步!”
史潤笑道:“我隻是想……”
“你最好什麼都彆想。”
雷公臉看他的眼神不對,怎麼像是看死人呢?
史潤心中不安,韓紀更是不安到了極點。
他諂笑行禮,“見過賈郡公,下官今日剛好來史家詢問些事。”
賈平安默然。
馬五飛奔而來,氣喘籲籲的把契約遞過去。
包東接過看了一遍,點頭道:“就是這份。”
賈平安淡淡的道:“撕了。”
包東隨手就撕了契約。
“這……”
竟然真是為了陳衛的契約之事?
史潤諂笑道:“史家和陳家交好,回頭家中的田地也能接濟些給陳家……”
我錯了!
我會用田地去彌補陳家。
夠了吧?
我低頭了,賠錢了!
夠不夠?
你一個兵部侍郎在洛州也不能太猖狂了吧?
否則禦史能彈劾的你懷疑人生。
紙屑落地。
阿寶緩緩邁動馬蹄。
馬蹄聲很孤獨,也很單調。
農耕社會的根本就是耕地。
大唐府兵製的底氣來源於均田製。
兼並土地就是在挖大唐的牆角。
大唐的覆滅少不了這些豪強的功勞。
所以!
嗆啷!
賈平安拔刀。
史潤驚訝抬頭。
“你……”
你想嚇唬我?
韓紀渾身顫抖……
這是賈平安!
“我不喜不教而誅。”
阿寶止步,賈平安居高臨下的看著史潤,腦海中全是王朝覆滅時那些百姓的悲號。
“你們就是蛆蟲。”
“蛆蟲就該老老實實地去吃屎,而不是趴在大唐的身上吸血。”
“賈郡公……”史潤麵色難看,“張明府不會讚同你的看法。”
——我和張叢交好!
賈平安連一個細胞都沒有因此而變動,他淡淡的道:“你平白無故搶奪陳家的田地。”
韓紀眸子一縮,尖叫道:“史潤,契約!”
史潤猛地一驚,“不,那是陳家借貸的抵押……”
“契約呢?”
賈平安輕蔑一笑。
橫刀揮過。
無頭的屍骸在雨中站著,搖搖晃晃的,最終倒地。
韓紀麵無人色,伏地狂喊,“下官錯了,下官錯了,求賈郡公饒命!”
這個瘋子,他竟然敢殺人!
他瘋了!
韓紀發誓自己從未見過這等瘋子。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他以為賈平安的雙眸中應當全是瘋狂之意,可看到的卻是平靜。
“你們都知曉的……賈某最喜見義勇為,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這便是賈某的人生信條。”
賈平安微笑著問:“韓縣尉,剛才史潤衝著賈某揮刀,你可看到了?”
史潤是想去跪舔……韓紀麵色慘白,“是,史潤想刺殺賈郡公,幸而賈郡公手段高超,反殺了他。”
“是個聰明人。”
賈平安微笑道:“老實交代你的一切,如此,你的腿就保住了。”
韓紀用力叩首,大聲喊道:“多謝賈郡公寬宏大量,多謝!”
徐小魚突然喊道:“有人刺殺郎君!”
韓紀還在懵逼。
包東虎吼一聲衝上來。
賈平安是要斬殺了我……
韓紀反應了過來,剛想彈起來,就見到有刀光閃過。
眼前的雨幕被刀光斬斷!
韓紀重新跪下,嘴唇蠕動著,苦笑……
噗通!
韓紀重重的撲倒。
身下,鮮血一股股的湧出來,在雨水中縈繞著……
賈平安歎道:“這是何苦來哉……不殺幾個官員,如何能讓那些官吏收斂些?”
朱元璋殺官如殺狗,這才讓明初的官場清廉了數十年。
人類存在**一日,這個世間的醜惡就不會終止。沒了**,人類同樣會消亡。
賈平安覺得自己不是救世主,但在力所能及處他願意掃蕩一些醜惡。
“馬五是誰?”
馬五噗通一聲跪下。
賈平安指指他,“拷問此人。”
他有些餓了。
“廚房在哪?”
徐小魚舔舔嘴唇,“郎君,這幾日吃素吃的……”
和法師在一起自然不能大魚大肉,這幾日賈平安的嘴裡都要淡出鳥來了。
尋到了廚房,賈平安弄了羊肉切片,隨即弄了些雜七雜八的配菜開乾。
美味!
一頓狂吃,賈平安心滿意足的打著嗝,回頭就看到了廚房外的張叢。
“韓紀竟然與史潤勾結……下官失察了。”
張叢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
官員必須是好演員,否則他們的路走不遠。
該欣慰的笑時你不能皮笑肉不笑,該板著臉的時候,哪怕你心中興奮的直抽抽,你依舊得板著臉。
所謂一入官場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錯,從此影帝換個人。
徐小魚還在吃,這貨的飯量明顯見漲了。
賈平安走了出來。
雨已經停了。
張叢微微欠身,一臉愧疚,“下官失察了。”
先前那些軍士說史潤和韓紀刺殺賈平安……這話張叢覺得是在羞辱自己的智慧。
賈平安何許人也?
大唐名將!
凶悍的讓異族提及就害怕的猛將。
這樣的人史潤和韓紀抽抽了敢去刺殺他?
他們也配?
但他此刻不敢質疑,且等事情平息後再把消息捅到長安去,自然有人收拾賈平安。
而且韓紀的死讓許多事兒都沒了人證,史潤的死更是抹平了他的那些痕跡。
我……安全了。
啪!
沒有任何征兆的一巴掌抽的張叢踉蹌後退。
賈平安走出廚房,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碧空如洗!
爽!
他打個嗝,“我會讓你把牢底坐穿!”
張叢捂著臉悲憤的道:“賈郡公這是何意?下官清廉如水……”
“是嗎?”
賈平安獰笑道:“百騎的人已經去了你的家中,張叢,希望你家中的財物能與你的收入相稱,否則就準備把屁股洗乾淨吧。”
貪汙了錢財,收受了賄賂總得花用吧?
這個年頭沒有銀行,錢財你隻能自己藏。
張叢麵色大變。
吃飽喝足,賈平安心滿意足的往前走。
徐小魚跟在身後問道:“郎君,為何要洗乾淨屁股?”
賈平安楞了一下,“因為會變成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