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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國征伐是賈平安蓄謀已久的事兒。
從苦心孤詣的尋找銀山的線索,到主動放棄封國公的誘惑,他一步步的在謀劃著。
當銀礦石被送到皇帝的身前時,他所有的謀劃都獲得了回報。
無人能與他競爭主帥!
那一刻他紅著眼睛,誰特麼的敢爭……哪怕是梁建方都不行。時候梁建方敲了他一頓,微醺是說當時賈平安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凶狠,仿佛誰和他爭奪這個機會就能殺了誰。
他成功了。
許多人不理解他的苦心孤詣,他也隻是一笑置之。
現在機會來臨了。
隻需擊敗眼前的敵軍,他就能兵臨倭國都城飛鳥。
倭國的都城!
賈平安看著地圖,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大總管。”
斥候回來了。
“發現敵軍一部從營寨後方消失。”
賈平安眯眼,“多少人?”
“他們是傍晚離去,未曾看清。”
“召集眾將。”
眾將到來,賈平安把地圖掛在了帳篷的一麵。
一群將領就像是瞻仰般的看著地圖。
“敵軍一部消失了。”
賈平安開門見山,“敵軍會去何處?無需想,是衝著糧道去的。”
劉仁軌是半路出家的武人,對軍略並不精通。
“要護住糧道。”
糧道一斷,大軍就亂。
“程務挺!”
賈平安開始點將了。
程務挺興奮的起身,“大總管吩咐。”
“我給你三千人,我斷定敵軍會在輜重靠近我軍時下手,以此亂我軍心,所以你在大營後方五裡開外設伏,令人去通知輜重隊,靠近大營時戒備……”
賈平安看著他,“若是敵軍出擊不要慌,等他們圍住了輜重隊之後你再出機,擊敗敵軍後記得縱火。記住了,貽誤戰機者……”
程務挺大聲道:“下官自儘在大營後!”
“滾!”
程務挺出發了,此刻天色昏暗,正好。
“大總管。”劉仁軌作為副大總管有權乾涉賈平安的部署,“敵軍若是在更遠處襲擊輜重隊呢?”
他很認真的道:“老夫以為可讓程務挺去迎輜重隊,以護送輜重隊到大營為要。”
這是極為穩妥的方案。
眾人都在看著賈平安。
賈平安淡淡的道:“我要一舉擊潰當麵敵軍!”
他看著眾人,“裴行儉。”
“裴行儉率軍五千出擊,知曉男人如何勾搭女人嗎?”
裴行儉撫須,“下官隻需站在那裡,女人們自然傾慕!”
咻!
裴行儉低頭,躲過了賈平安扔來的暗器。
“你帶五千人在右路一帶活動,裝作是勾搭敵軍主力出戰之意,敵軍出營後,伺機攻入敵軍大營。”
裴行儉領命。
“王方翼!”
王方翼起身。
這是個武將,但偏生不知曉卷入政治漩渦的危險。
“我給你兩千人,一旦我領軍出擊,大營就靠你來守護,若是失敗……”
他竟然敢把自己的後方交給我?王方翼昂首,“若是大營失陷,那必然是下官戰死了!”
“好!”
賈平安一番吩咐後,隨即大營陷入了寧靜之中。
劉仁軌心中不安,就私下去尋了賈平安。
“大總管,這番調遣之後,中軍僅存一萬人,若是敵軍傾巢出擊,我軍危矣。”
賈平安平靜的道:“若是不動,敵軍隻需堅守即可。”
劉仁軌覺得這是兩難。
“所以隻能如此!”
但劉仁軌覺得恍如身處懸崖之側,而輜重隊就是一股大風,一旦輜重隊被截斷,他將會墜入無邊深淵。
“安心。”
賈平安重新拿起毛筆開始書寫。
劉仁軌雖然六十多了,眼神卻好。
燭光搖曳,他瞥了一眼。
——阿姐,太子的學業不可疏失。太子身為儲君無需博學,但卻不能走歪……
劉仁軌心中巨震。
大總管竟然能摻和太子的教育之事?
賈平安在想的是以後。
太子的教育是重中之重,若是被那些人滲透了……隻是想想就讓賈平安脊背發寒。
“大總管。”
賈平安抬頭,發現劉仁軌還沒走。
劉仁軌有些尷尬,“太子的教導,老夫以為當仁厚,但不可失去銳氣,否則如何能震懾那些外敵?”
咦!
賈平安有些好奇。“老劉你不覺著太子應當寬厚,但不該淩厲嗎?”
所謂淩厲,這裡說的是法家。
劉仁軌笑道:“當年老夫初為縣尉,折衝都尉魯寧不法,地方官吏不能製,老夫尋了他來告誡,魯寧依舊跋扈,並羞辱老夫,老夫令人杖責……打死了魯寧。”
臥槽!
原來這位不是那等腐儒啊!
不,現在的腐儒真的不多。
少得可憐。
世家門閥為何反對學堂,不是腐儒,而是因為學堂在挖他們的根,所以他們蜂擁反對。
“先帝令人把我拿到了長安問話,老夫說魯寧羞辱老夫,先帝把老夫調到了鹹陽,任職縣丞。”
縣尉到縣丞,自然是升官了。
劉仁軌看著賈平安,認真的道:“老夫知曉最近許多人欲置你於死地,那些人都是餓急眼的狼。此事風險不小,你敢這般做,說實話,出乎了老夫的預料。”
主動去挑釁那些上等人,在許多人的眼中,賈平安就是在自尋死路。
“大總管可知郅都是如何死的?”
劉仁軌不等他回答,說道:“郅都太強硬,眼中隻有事,並無人,最終死於婦人之手。”
郅都太鋼了,最後死於竇太後之手,死後不久,匈奴寇雁門。
賈平安說道:“士族興,大唐亡。”
這是必然的。
一群以家族利益為重的高官主導大唐,這個大唐不衰弱就見鬼了。
劉仁軌笑了笑,“大總管以為老夫是站在他們那邊嗎?錯了。”,他的眼中閃過利芒,“在老夫的眼中,那些皆是蛆蟲,若是可能,老夫恨不能把他們儘數弄死,還大唐一個朗朗晴空。可老夫知曉不能。”
賈平安:“……”
劉仁軌撫須,眸中多了些厲色,“前漢漢元帝好儒學,柔弱之極,乃至於國力衰微,新學取代儒學,老夫以為正當時。那些人巴不得太子學了儒學,就此和漢元帝一般柔弱,如此他們就能為所欲為。”
呯!
劉仁軌一拍案幾,須發賁張,“大總管孤身前往,老夫在遼東得了消息痛飲以至大醉,為大總管高呼痛快。大總管須知這個天下更多人如老夫一般,都想著大唐能長久昌盛,為此我等的榮辱算得了什麼?”
賈平安默然。
原來有那麼多人都在看著我和那些上等人的爭鬥?
原來有那麼多人在暗中支持著這場不見血的戰鬥!
這個天下終究大部分人都希望看到盛世長久,而不是自家的好處延綿不斷。
這才是大唐盛世的根由!
劉仁軌起身拱手,“大總管莫要小看了天下人,莫要以為自己孤身在衝殺,當知曉老夫等人就在身後,但憑吩咐!”
原來我從不孤獨!
心中有目標的人最充實,但當這個目標是一個駭人的龐然大物時,充實也變成了孤獨的衝鋒。
大唐興衰關我屁事!
剛開始時賈平安朝不保夕,和表兄二人在大唐掙紮求活,那時候的他隻想活下來,怎麼活都行。
我從何時開始想著為這個大唐做些什麼?
賈平安努力的想著,發現忘記了。
那些人事一一浮現。
從到了長安開始吧。
那一個個鮮活的人……老唐,邵鵬,明靜……
阿姐,皇帝,大外甥……
大長腿,娃娃臉……
愛吸歐氣的坊正,愛和人叫罵的趙賢惠,蹲著不喜歡說話的王大錘……
程知節,李大爺……
一個個人從曆史中走了出來,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的。
我是為了什麼?
我在乎誰?
他想到了那些金戈鐵馬。
陌刀手們悍不畏死的衝殺在前。
弩手們被巨石砸出一片空白,卻依舊紋絲不動。
落馬後孤身和敵軍廝殺的軍士。
一騎殺透敵軍重圍的蘇定方。
還有許多……
原來不知不覺中,這些都變成了我在乎的人。
我要去守護他們。
而守護大唐就是在守護他們。
劉仁軌不知何時走了,賈平安起身出了大帳。
夜風微涼,帶著草木的氣息,清新。
仰頭,蒼穹上星海斑斕,一顆顆星宿在眨著眼睛。
從未有無緣無故的愛。
前世時他每日工作,偶爾和幾個狐朋狗友去喝酒唱k,日子就這麼滑過。和絕大部分人一樣,若是沒有變化發生,他此生就能可預見的度過。
偶爾上網,隨後和人在各種社交媒介上爭執。什麼我的國,什麼產業打壓,什麼什麼……
憤青從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想到了觸發點。
那是讀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上世紀發生在金陵的一場大屠殺。
那部電影看完,走出電影院時,他就明悟了世間的規則……殺人者依舊在狂笑,並未受到應有的罪責。天譴是不存在的,存在的隻是肉弱強食。
和做人一樣,你弱了就會被欺負。
彆想著有人來拯救你,唯一能拯救你的隻有自己。
這個世界就是個叢林啊!
這個發現讓賈平安從未有過的激動,然後發現整個世界都是叢林,從自己的身邊開始就是一片小林子,漸漸的林子擴大……
從那時起他就深刻的理解了一句話。
“沒有大家的強盛,就沒有小家的安穩。”
是大唐庇護了他和一家子。
要想讓兒孫們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他必須要為這個大唐做些什麼。
眼前他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