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室曠大安靜,阮好風倚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
紀溪停下來時微微喘著氣,揚眉問他:“我表現得好嗎?”
這是他們唯一能名正言順待在一起說話,而不用躲避旁人視線的時候。
阮好風笑:“很好。”
紀溪鬆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來,彎腰去解開高跟鞋的帶子,把將她的腳踝和高跟鞋緊緊綁在一起的膠帶唰啦一聲撕掉,赤足踏在地麵上。她的聲音由地麥送出,帶著一點回音。
“好累啊。”
阮好風鼓舞她:“加油,明天最後一天了,你已經很棒了。”
紀溪指了指頭上戴的耳返:“我總是有點緊張,戴耳返有一點不適應,到時候劇情配樂,我也能聽見嗎?”
“彆怕,能聽見的。”
阮好風到好似理解她的這種不適應從何而來。音樂劇演員和話劇演員一樣,是不需要戴耳返和其他收音設備的,靠著空間的聲音反射和地底下鋪設的麥克風,將最真實、接近演員原生的聲音傳遞到觀眾耳中,這樣也能滿足最為震撼的表現力。
而《百人入戲》的舞台表演就不同,他們要念台詞,要後台配合音效,要有更加豐富的燈光效果。如果是類似於《黑天鵝》終場一樣的場麵,還有樂隊伴奏,規格其實並不像電影拍攝,而更像歌者的舞台一樣。
紀溪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了一個放鬆的笑意:“那好,我先回去了,謝謝老師。”
阮好風也點了點頭。
兩人擦肩而過。
第二天,決賽夜到來。各路人馬都陸陸續續到齊了,盛大的燈光鋪設在場地中,光芒萬丈。
所有的學員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他們是萬眾矚目的一份子。
今夜全網直播,每個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航拍、直拍、電視錄像三個不同角度的鏡頭記錄,而所有人都使出了看家本事。
紀溪之前抽簽的結果都不太好,比較偏後。一般來說,在一起節目的後期,觀眾們總是會失去耐心,注意力也會不那麼集中。
然而,紀溪今天抽中了三號,頂前麵的位置。
第一名是韓煙,她絲毫無懼,上來就重演了她十四歲出道時的代表作——《夢吳越》中的一段單人念白,主角之死。
這一段演出直接引爆了全場,粉絲們尖叫著、哭嚎著,為她這麼多年來的成長,為她敢於回顧當初的勇氣——即使她的演技依然還有這比較明顯地缺陷,但是在保持初心,鼓動觀眾情緒上,她已經做到了極致。
開場,韓煙即拿下了整整兩萬九千的觀眾票數。票池中總數是三萬,相當於開場即巔峰。
紀溪在後台看著,一麵為韓煙的表現而喝彩,一麵在心裡默默地打著氣,進行深呼吸。這樣盛大的場麵也是她自己沒有經曆過的,要說不緊張,那也是假的。
第二名是一位丙級評定的成員,使出了看家本事之後,同樣贏得了滿堂喝彩,表現力甚至不輸給一些甲等成員!
紀溪聽見身後的朋友們感歎:“這個還真的是……群雄逐鹿啊,決賽夜,太刺激了。”
主持人報幕:“下麵一位參賽成員,大家已經熟悉她的名字了,她的努力與認真,大家都看在了眼裡——”
紀溪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報幕方式,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主持人問出問題之後,全場竟然異口同聲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重重疊疊的“溪溪”彙聚成聲浪,仿佛立在她身後的堅固城牆。現在她有這個勇氣了,前麵有一個引路星——那顆引路星正坐在嘉賓席上,用他一貫帶著水色卻顯淡漠的桃花眼,安靜地凝望著她。
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她走入屬於她的布景中,何塞遇見卡門的小酒吧,有舞池與桌椅,有悠然音樂。
紀溪從黑暗中走出,迎著光亮,慢慢地露出一個天真而嫵媚的笑容——對於初次見麵的軍官情人,對所有的觀眾。
所有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在這一刹那仿佛寒毛直豎,被她妖冶的眼神吸了進去。
再然後,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黑暗中“哢嚓”一聲,刺耳的蜂鳴聲響徹舞台四麵八方,前排觀眾尖叫著捂住了耳朵。與此同時,紀溪的耳返中也傳來了相等的噪音,而後哢嚓一聲斷掉了。
收音裝置、耳返,全部亮紅燈。
紀溪張口說出她的台詞,然而她細微的聲音淹沒在幾萬人的呼喊和喧囂中,泯滅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