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好風呆在老爺子的病房裡,跟紀溪的外公說這話, 談天說地, 從花鼓戲一直聊到現代曲藝的發展, 後來護士過來看著老爺子吃藥,那藥物裡有鎮靜安神作用, 一會兒後就說著想睡了,兩個年輕人於是跟老人家告了彆, 一起退出病房。
紀溪還在發燒,頭腦昏沉,出來後才想起來問阮好風:“你今天在醫院呆了一下午了, 沒有彆的事情要做嗎?”
阮好風挑眉看她:“怎麼,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不能來陪你嗎?”
又拉著她有些發熱的手, 往外走:“老婆生病了, 我來陪,天經地義。”
紀溪有點臉熱,也分不清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害羞。她就這樣暈暈乎乎地被他牽著,走出去坐上阮好風的車,都還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咦,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呀?”
阮好風說:“你還想去哪兒?回家睡覺,安心養病。這幾天你就安心當你的病人, 姥爺那邊我去看望。”
紀溪又說:“可是這不是去我家的路。”
“是啊, 我要把你拐走, 怕不怕?”阮好風說。
紀溪嘟嘟囔囔的, 又快要在他的座位上睡過去,隻是小聲說:“那你拐吧。”
最後紀溪也忘記看路了,她頭昏沉得厲害,下車時,阮好風過來拉車門,她一步踏出去,差點直接摔在地上,好在是被阮好風接住了。
“怎麼感冒了跟喝醉了一樣。”阮好風把她鬆鬆地抱在懷裡,騰出手來關車門、上鎖。他揉了揉紀溪的頭發,說:“好啦,小姑娘,影帝就屈尊背一背你上去了。”
紀溪特彆乖,他說什麼她就聽什麼。阮好風在她麵前蹲下來,她就爬上去,任由他背起。
男性的肩膀寬闊穩重,紀溪埋在他肩頭,呼吸滾燙,朦朧間還記得嘀咕:“你好高啊。”
好高,連背人的視野都跟著高起來。走起來的時候,就跟著他的腳步起起落落。但是他一點也不害怕,阮好風著他的手非常穩。
紀溪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被爸爸背著回去過。因為她媽媽在她生出來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父親一個男人要撐起夫妻背後的兩個家庭還要帶兩個小女兒,一個演藝世家出生的男人,跑過貨車,乾過龍套,開過小賣部,後麵每一步路都是他慢慢地打拚出來的。
紀溪的姐姐比他大9歲。紀玢的童年是跟著父親奔波過來的。而紀溪則被送回外公外婆家,一年到頭隻有很少的機會能見到自己的爸爸。
有時候他爸爸過來紀溪都有點認不出來,隻知道聽外公外婆說謝謝啊,那是你爸爸,跟他出去吃頓飯吧。
那時候紀家還沒有發家,她爸爸來一次都很不容易,路費都是節省著算的,但是紀溪五歲生日那天,他還是帶她出去玩,帶她吃了一頓大餐,然後帶她去遊樂園。
那個遊樂園是全市最好最大的遊樂園,紀溪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就算是她的同齡人,也少有去過那裡的。
紀溪其實不怎麼喜歡遊樂園,她性子安靜,喜歡呆在家裡看書。她爸爸卻說:“不管喜不喜歡,我的女兒不能比彆人差,不能彆人都有爸爸媽媽帶著去遊樂園,你一個人沒有。”
那一天,紀溪的爸爸帶著她玩遊樂園,所有的項目都玩了一遍,最後她筋疲力儘,在旋轉木馬上睡著了。
那是她存在的極少數的與父親相關的童年回憶中,最接近於書本中的父母的形象。“父親”這兩個字在她的生命中,像是一閃而過的流星。
現在她在阮好風的身上找到了這種熟悉的感覺,安定,沉穩,像一座大山。帶著男性特有的溫柔和堅實。
後來阮好風帶著她乘上電梯,出了電梯,過一道虹膜鎖,就是一道開放式的玄關。紀溪這才驚覺,一路上來都沒什麼人,這樣一層一戶人的規格,恐怕是阮好風自己住的地方。
他彎腰在鞋櫃裡找出一雙嶄新的女用拖鞋,粉粉嫩嫩的,遞給她:“這幾天在我這裡呆著吧,你現在知名度上去了,我聽陳楓沐說,你現在出個門都要過無數道圍堵,你家的小區雖然住著舒服,但是安防係統還是差了一點,離鬨市區也近。我這裡沒什麼東西,但是夠你好好養病了。”
紀溪跟在他後麵,先是在他的家裡觀賞了一圈兒。阮好風家裡很寬敞,但是沒什麼人氣,乾淨得就好像隨時可以售賣的商品房一樣,乾淨到一塵不染,顯而易見阮好風不太經常住在這裡。
她不停地咳嗽著,吸著鼻涕,阮好風找了半天才找到抽紙盒放在哪裡,拆了一包嶄新的給她,有點尷尬地說:“我也不經常過來住,當時買這裡是看中僻靜的,回國天天有娛記堵我,我就在這裡避避風頭。”
紀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他:“那你平常住哪兒啊?”
阮好風說:“住公司,辦公室裡麵就是臥室。”
紀溪想了想,認可了他說的話。她還在拍攝《春衫薄》的時候,跟著阮好風回公司住過一晚,的確是公司裡邊的休息室都要比這個家更有人氣一點。
阮好風又在儲物間裡一陣扒拉,最後翻出幾打落灰的碟片,問她:“看電影嗎?還是你想先睡一會兒?我給你倒杯牛奶喝……哦,家裡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我下樓去買點薑好了,給你煮個薑湯,這樣好起來快。”
他回過頭來,看見紀溪笑得眉眼彎彎,一下子也有點不知所措:“你……”
紀溪笑:“你是不是從沒請過女孩子來家裡呀?”
他嘮叨得像她的外婆。阮好風在外麵一向是寡言的類型,唯獨今天顯得有點陣腳大亂,什麼都要過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