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2 / 2)

少年的聲音依然客客氣氣的,眼裡沒有任何溫度,葉今緩緩用手摸了摸頭上的水泥,不敢相信宋醉會用桶倒水泥在他頭上。

他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在學校便因為打架被開除隻能出國,可當他望見標在桶麵上的重量後咽了咽喉嚨。

宋醉能拎起一桶水泥也能拎起大半個他,這年頭金絲雀都這麼野的嗎?不知道許寧從什麼地方帶過來的物種。

在武力壓製麵前他什麼也不敢說了,自己邊擦著頭邊離開工地,還不忘跟許寧告狀:“你知不知道今天宋醉用水泥澆我頭?足足五十公斤。”

電話那邊的許寧聽到宋醉的名字愣了許久,他本以為少年會聯係他可手機沒有任何動靜,仿佛從他的生活裡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他壓住心裡湧動的情緒,壓根不信葉今的話:“你彆一天沒事找事的,宋醉怎麼可能欺負得了你?他連瓶蓋都擰不開,要是我知道你找他麻煩跟你沒完。”

下一秒電話掛斷了,葉今從沒這麼委屈過,明明受害者是他但說出來沒人信。

明明是隻偽裝成金絲雀的猛獸,什麼擰不開瓶蓋,分明一口咬斷一個瓶蓋。

而工地上的少年隻是用溫水沾濕的紙巾擦了擦粗糙的手指,圍在周邊的工人自覺散開了,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害怕。

宋醉繼續搬運著水泥,工地上洗衣服不方便,儘管他很小心,他的衣服漸漸變成灰撲撲的,看起來像是隻臟兮兮的小鵪鶉。

工頭接到了個電話走出工地,回來後對著他們說:“大家下午去洗個澡。”

“為什麼?”

底下的人不解地問,雖然夏天天氣熱不洗澡不舒坦,許多人舍不得水費沒有每天洗澡的習慣。

“今天有大人物會來,你們可得好好收拾。”包工頭的語氣透出嚴肅,“特彆是安全帽的繩子說了多少次要係好,不要鬆鬆垮垮掛在脖子上。”

這對宋醉沒什麼影響,他每天工作後都會洗澡,隻是在想集團的記者來都沒這麼大的陣仗,不知來的是什麼大人物。

他個子矮隱在排隊的人裡,聽見前方工人們小聲的議論。

“工地上那隻貓可真好看,城裡的貓看著就胖乎乎的,我老家的貓瘦得跟竹竿一樣。”

“肯定能賣不少錢吧?”

“少說也有五百塊。”

少年抿了抿唇沒有再排隊,他走到工頭的辦公室邊敲了敲門,聽到一聲進來後他走進了辦公室。

工頭把桌上貴重的茶葉罐收了起來,宋醉沒有錯過這個舉動,他沒有往前走隻是站在門邊:“我來辭職的。”

隻要有心人注意到宋天天,即便他再怎麼防備也會有疏漏,更何況小貓根本關不住,正好他的學費掙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你這段時間表現不錯。”工頭的眼裡流露出錯愕:“真的要走嗎?”

聽到少年應聲工頭沒有多攔,工地上最忌諱手腳不乾淨,他痛快讓會計結算了工資。

不久一輛黑色的名車停在工地外,工頭畢恭畢敬站在車外迎接賀山亭的到來。

他從來沒接觸過這種層次的大人物,連普通話結結巴巴沾上口音:“我們工地在安全生產這塊兒抓得特彆嚴,工人們全都仔細係好安全帽,您看圍牆印有紅色標語,上個月舉辦安全講座。”

這些話都是應對上級檢查的空話套話,按理說他應該很熟練,但他在這位年輕的賀先生麵前總會緊張,仿佛自己的心思總會被猜得清清楚楚。

當賀山亭走下車他走在前麵帶領參觀:“這就是施工完畢的一期,旁邊的二期會在五個工作日內開工。”

“這是工人們的居住區。”工頭邊走邊說,“每間宿舍住八人,上下鋪設計住十六人也能住下,因為搭在陰涼區所以不用安空調。”

“裡麵又小又擠實在太亂了。”工頭在宿舍門邊站定,“我就不帶您進去看了。”

賀山亭的視線從泛黃的窗戶上移開,輕抿著唇問了句:“宋醉在什麼地方?”

他問這話隻是出於可憐而已,明明是隻剛成年不久的小狐狸,就該在漂亮的房子裡好好長大。

“宋醉?”聞言工頭臉上出現了錯愕,“他乾了大半個月今天走了,沒說去什麼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話音落下這位大人物驟然冷漠,估摸著是豪門出走的小少爺,同賀山亭關係匪淺的人怎麼會手腳不乾淨?他突然後悔之前沒好好挽留了。

方助理心裡納悶按理說宋醉應該安靜在角落裡舔舐傷口,可宋醉行蹤詭異得就像一條魚,讓人摸不著頭腦。

*

好不容易洗完水泥的葉今被葉誠文逼著去精英教育上課,雖然他這段時間在白問秋的輔導下努力學習但雅思還是隻考了三分。

“今天怎麼遲到了?”

教務老師在門口逮住他。

他說不出自己被人用水泥洗頭這句話,裝作沒聽到般走進機構大門。

老師望見他油鹽不進的行為歎了口氣:“你爸給你交這麼多錢,天天給你請個外教,你說你考個雅思怎麼連四分都考不到呢?”

“英語這玩意是人學的嗎?”葉今振振有詞反駁,“華國人學不好英文太正常了。”

“誰逼著你出國了?關鍵是你高考也不行啊,高考一百二十分我閉著眼睛都能考。”教務老師苦口婆心說,“我上個月看到一個雅思八分托福一百二的人沒錢沒申麻省理工。”

“這分數是人能考出來的嗎?”

葉今感受到越級碾壓,這隻有母語級彆才能達到這個成績,即便是白問秋雅思隻考了七分,窮人根本沒機會請外教,隻能對著錄音機練習,不知道這人是誰。

因為水泥在頭上凝固的時間太久,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不過肯定不會是宋醉這種人。

好不容易教務老師離開他終於不用聽魔音穿耳,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對著白問秋歉疚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白問秋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遞給了他一份筆記:“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明天開始我就不在這裡上課了。”

“為什麼?”

白問秋眼裡浮現歉意:“許寧讓我去投行工作。”

他當初來輔導機構隻是為了錢,葉今的爸爸出手大方,偏偏葉今還以為自己是為了他才來的,許寧給他在投行遞了實習,他當然想去投行。

他感覺自己的人生終於擺脫了陰暗,不用住在每月五千塊的便宜房子,領著兩萬塊的微薄工資。

“我在這裡租的房子太破了,一個月隻要五千塊,每個月的工資還不夠買件衣服。”白問秋不經意示弱。

如果是平時葉今肯定會安慰他,不過今天對方的注意力沒放在他身上。

“怎麼都比宋醉好,今天我在滬大邊的工地看到他了,住在臟兮兮的工地搬水泥。”

聽到宋醉的近況白問秋舒展開了眉,漂亮無用的菟絲花終於回到了應有的地位,回到許家後傭人們都在議論宋醉的去處。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出去肯定養不活自己,過得指不定還不如我們。”

“真慘。”

“有什麼慘的?那天我聽說是被偷東西趕出去的。”

“你說他沒文化出來能乾什麼呢?不像白家公子大學還沒畢業就去投行實習。”

*

宋醉不知道許家仆傭的議論,他在九月六日這天提著行李箱走出了五十塊的快捷酒店,因為今天是滬大開學的日子。

九月的天氣依然透著熱,他一手抱著貓一手提著行李走進上百年曆史的拱形大門。

滬大的校園出了名的漂亮,琉璃頂的建築依山傍水,有長長的山道可以登上山頂上的藝術館。

他經過篤思橋走到新生接待處,上次冷清的新生接待處如今圍滿了新生,他排隊交完學費,抱著地攤上買來的生活用品朝北區的宿舍走去。

他領了鑰匙打開門,右邊的床鋪上堆放了東西,看來有人比他來得還要早。

同可以登上雜誌封麵的校園不同,宿舍灰白色的牆壁顯得破破爛爛的,床鋪的木頭泛著舊黃。

怎麼也比工地上的板房好。

想得開的少年把房間打掃了一遍,接著用不要的牛皮紙粘貼了破舊的白牆,他的身上還帶了薔薇花的種子,把種子灑在陽台露出的泥土裡,整個房間煥然一新。

他在床底給宋天天搭了個用藤條編成的小窩,小貓興奮得在窩裡打滾,時不時露出雪白的小肚皮,完全不記得過往住的彆墅有多大。

安置好行李的他坐在桌上預習物理書,他知道學習的機會來之不易,連每分每秒都無比珍惜。

忽然他聽到陣鑰匙轉動門的聲音,一個戴眼鏡的人走進宿舍驚訝說:“這還是我們宿舍嗎?”

吳縝明明記得之前的宿舍破舊不堪,他還在想名氣這麼大的學校居然一點都不講究,還沒普通學校住宿好。

他的目光落在桌邊的少年身上,雖然是小麥色的皮膚但看著便是聽話的學生,還會收拾家務,太適合當老婆了。

他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最後名舍友殷子涵走進宿舍,殷子涵是名體育生,人長得個子高渾身腱子肉,來的還有殷子涵的爸爸。

殷爸爸是個健談的人,不動聲色詢問完吳縝的信息,但在桌邊看書的少年沒有透露半分,他忍不住問:“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山南。”

山南在西南群嶺最深處,這個地方是眾所周知的貧困區,公路還是近兩年才修通的,他不禁說:“我以前還去山南進過貨,那邊的玫瑰花開得很漂亮。”

“就是個窮地方。”

殷子涵語氣不屑。

正幫兒子鋪床的殷爸爸趕緊出來打圓場:“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你看你連被子都不會折。”

“知道了。”

殷子涵煩躁開口。

“多跟同學打好關係。”離開前殷爸爸叮囑,“能讓著點的地方多讓著,送你來滬大不是讓你來玩的。”

不過當門關上後殷子涵顯露出了本性,坐在椅子上打遊戲,讓初次見麵的吳縝給他收拾衣櫃:“當心點!這可是紀梵希的東西。”

吳縝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上殷子涵肌肉發達確實不好惹隻好老老實實掛衣服。

殷子涵嘗到了甜頭,當他以同樣口吻對宋醉開口時,少年完全沒有理會他。

他試圖提醒少年注意,誰知少年不僅無動於衷還戴上了耳機,顯然沒把他當回事兒,吳縝悄悄在心裡為少年豎起大拇指。

殷子涵心裡瞬間對這個山裡來的安靜少年沒任何好感,他轉頭在吳縝麵前顯露著自己的社交:“許家公子你知道嗎?上個月我差點去他舉辦的生日會,這可是你們見不到的上流社會人物。”

他話隻說了一半,實際上他隻知道許寧在許家開生日會,以他的地位連請柬都沒收到。

不過在他看來自己兩個室友是死讀書的窮人,根本接觸不到上流社會。

而宋醉聞言緩緩扭過頭,他對許寧可太熟悉了,能清晰曆數出許寧逃課以及掛科的次數,上不上流他不知道,從在公眾場合親熱次數來看倒是挺下流的。

下午召開新生見麵會,少年默默坐在教室裡看物理書,殷子涵走到講台上說:“今天請大家去酒吧,就當為大家在新學期接風洗塵,有要去的舉個手。”

全班都舉起了手,隻有一個人沒舉顯得格外突兀,這個人便是坐在角落裡的宋醉。

他對去酒吧沒有興趣,有這個時間不如多看兩頁書,台上的殷子涵不以為意開口:“吃的喝的全免費。”

聽到免費兩個字,上一秒還一心向學的少年悄無聲息舉起了手。

*

另一邊方助理坐在車上,雖說泰國開發案心知肚明,他還是對著賀山亭報告:“陳明呼籲儘快對投入資金,希望一期工程在這個月開工。”

坐在後座的男人神色平淡:“如他們所願。”

方助理在心裡為陳明致哀,如果在彆的地方或許老當益壯有番作為,可偏偏碰上賀山亭還是儘早退休比較安全。

他感歎看向窗外,忽然在酒吧門口眼尖地瞥見一個身形肖似宋醉的少年。

宋醉仿佛一滴水融進了海洋,找不到任何蹤跡,打電話問隻說不用擔心,可怎麼能不擔心呢?肯定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舔舐傷口。

望著酒吧門口的少年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不是宋醉嗎?連頭上的卷毛都一模一樣。”

賀山亭掀起眼簾朝車窗外望去,那隻不翼而飛的小狐狸身邊跟著群年輕人,還有個關係親密的小男生,他抿著薄唇一言不發。

而宋醉不知道有人在看著他,他跟著認識的吳縝進了酒吧,因為剛開業人流密集。

他坐在卡座上要了杯白水,身邊的吳縝好奇問:“你喝不了酒?”

小麥色皮膚的少年開口:“我平時不喝酒,長期飲用酒精會損害大腦中樞係統,形成不可逆的神經傷害從而對記憶力產生影響。”

敢情神經傷害還沒影響記憶力嚴重,吳縝默默把自己手上的酒換成了白水,他來之前知道滬大什麼人也有,對宋醉的言行也不覺得奇怪,典型的讀書好社交能力差。

殷子涵同少年完全不同,一進酒吧如魚得水,在桌上叫了一桌的酒:“大家以後相處四年,希望有什麼話說什麼。”

不過他在女生裡沒討到歡心,反而都是往宋醉的方向看,這讓他討了個沒趣。

喝上頭的他試圖引起大家注意:“你們知道這酒吧有東歐模特嗎?他們夜裡就站在酒吧門口,你們想看我可以叫一個過來。”

坐在角落的少年蹙眉,他不喜歡聽這些東西,端著水杯走到酒吧門口透氣。

夜裡的空氣泛著涼,他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衣服,正準備走回酒吧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一寸寸在自己身上逡巡。

他警惕轉回頭,夜色下佇立著一個容色出眾的混血男人,模樣在晦暗的燈火裡若隱若現,藍灰色的瞳色如海麵上升起的薄霧。

宋醉對好看的人並沒什麼感覺,人都是以碳元素為有機物質基礎的生物,但他望著這張臉心跳得格外快,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連邊上的空氣似乎也慢下來。

他突然想起殷子涵說的話,不知為什麼想應該是自己付不起的價格,看著便是脾氣不怎麼好的大美人。

當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少年下意識倒了水杯裡的水,察覺自己的失態後他捏著杯子忍不住問:“我們見過嗎?”

他的話音落下忽然電話響了,打過來的是馮思文:“你這段時間去什麼地方了?如果你心裡還是難受的話大膽去找許寧吧。”

宋醉語氣無奈:“你彆勸我了,我不想和許家有什麼關係,也不想見到許寧身邊的人,沾邊的也不行。”

他感覺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不想同許寧有什麼聯係,隻想好好學習。

他掛斷電話的下一秒,容色奪目的男人垂下濃密的眼睫,裹挾若有若無的步步為營。

“從沒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裝窮大佬上線倒計時#

抱歉差點丟了三千字稿更晚了點,這本書就真的很命途多舛,換了好多開頭都不滿意,能寫到這兒全靠大家鼓勵,這章留言發兩百個小紅包TAT感謝在2021-07-1401:27:55~2021-07-1501:43: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豬豬朱雅、丫子?、梧凰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ca_rytao2個;小熊的jio丫子、江一盞、莘卿、夢之幽靈、肖戰大火你彆酸、小妹兒、陌家小蹄、心野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魚魚50瓶;片兒湯俠、君無嬴、朝暮思爾、走腎不走心20瓶;熙和烏皎12瓶;小熊的jio丫子、還是綠茶?香、36295605、佛貓笑笑、超愛雨媽~、!!!、喆學、風襄、四方10瓶;李子李子大李子7瓶;抹糖小姐6瓶;平平無奇的非酋、祁然、愛賣萌的喵喵喵、我愛晚寧大寶貝、Enore、西瓜啵啵、炸雞腿、阿十5瓶;離離原上草、墨許4瓶;你你你好、微辭3瓶;53153266、丞蒙照顧、四妖柒二2瓶;熱心薯餅、瑞腦消金受、竟然卡在了這裡、糖沁薄荷、一隻北極兔、初七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