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雨還很小的時候,長輩們就喜歡逗弄她,其中一些低情商的仙家就會故意問這頭小麒麟:
“甘雨,你是更喜歡師父,還是更喜歡乾娘啊?”
——師父指的是留雲借風真君,乾娘指的是【變革之神】塔尼斯特。
麵對這個問題,甘雨往往會露出一副CPU過載的可憐又可愛模樣,呆呆地看著問出這話的長輩,思考半晌才認真回答:“唔……我都很喜歡!”
如果問話之人僅僅止於此,那就不叫“低情商”了,所以這些家夥往往會不懷好意地繼續追問:
“總有一個!更加!偏好的!那種喜歡吧?”
然後麒麟幼崽就開始因為無法思考答案而愈發委屈巴巴起來,從而招惹出上述問題中提到的任意兩人之一跳出來(也可能是兩個監護人一起刷新),臭不要臉的家長們對著提問的混蛋友人一頓痛打。
久而久之,再也沒人敢刁難小朋友關於這種“你到底喜歡爸爸還是媽媽”程度的問題了。
沒有誰願意招惹超級護犢子的傲嬌仙鶴,更沒有人想招惹一個稀奇古怪的惡作劇魔神。
那個時候的甘雨,覺得雖然自己沒有父母,但也有了並不遜色於親生父母雙親的親人。
她想要的玩具,師父會給她做;她想要的美食和各種新生活,乾娘會想儘辦法地帶給她;甚至有時候乾娘會因為帶來各種太過離譜的禮物而遭到師父的臭罵……所以小麒麟是在快樂滿足的幸福童年裡長大的。
雖然記憶中的那人總會與師父打打鬨鬨,互相恐嚇撕扯,坑害彼此丟臉……但是甘雨看得出來,她們的感情很好,屬於是戰場上能夠托付彼此後背的好朋友。
她們都是很好的人,也很愛甘雨。
甘雨同樣愛著自己的親人們。
但誰能想到,在【魔神戰爭】結束不過數十年後,這個無憂無慮的溫馨故事會突兀地走向另一個意想不到的結局呢?
…………
……
就好像沒有小孩子的夢想是當社畜,昔日的小麒麟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月海亭】裡007的常駐秘書。
簡直跟常駐卡池裡的常駐角色似的。
民間都說“流水的【七星】,鐵打的秘書”指的就是這位半仙秘書。
她時常會覺得周圍的一切過得太快了,無論是人,還是事情。
眨眼間,戰爭結束,難得的和平便已經到來。
再一回神,仿佛昨日才入職的鮮嫩新人如今已經垂垂老矣的遞交退休申請。
食物會發黴,衣服會變得陳舊,嬰兒的啼哭化作安詳的長眠笑容……
雖然心知凡人壽命苦短,有如朝露,轉瞬即逝,但是不斷地認識新朋友,然後隻能不斷地失去他們,同時眾多仙神隱匿,逐漸不再過問世事。
這世間所目睹的一切變化加起來,對於甘雨這樣心靈純善至真的仙獸而言,同樣是一場看不到儘頭的內心磨難,宛若鈍刀子割肉。
因此不知從何開始,她漸漸地不再關注工作以外的事情,也不願意與那些人類同事們發展出超越工作以外的情感。
……如果封閉自我內心就可以不再受傷的話,甘雨大概是會去做的。
其實她也非常清楚,自己並不是不能辭職,偌大的璃月並非離了誰就轉不動了,隻是在工作閒暇之餘,少女也會在想……如果不工作的話,自己的餘生要做什麼呢?
回山裡清修嗎?可她已經習慣了凡俗紅塵裡熱熱鬨鬨的生活,哪怕那些熱鬨很多時候與自身並無關聯。
莫非是要換一個新工作?從一個社畜變成另一個領域的社畜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所謂凡俗的名利、野心與種種宏偉藍圖……這些對於一個已經站在凡俗政府頂端的仙獸秘書來說都是不值分文之物,其價值大概還比不上兩根清新苦澀的清心草。
當甘雨驀然回首,才發覺自己的背影在璃月的人潮中依舊如此孤單。
她有點想念那位嘴硬心軟的傲嬌師父。
……也想念那個人了。
…………
……
當甘雨從沉睡中醒過來時,她最先感受到的是青草與泥土的氣息正在大地上靜靜升騰,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在自己身上傳來的熱意,然後是腦後、脖子乃至肩膀都頂著的柔軟又溫熱“床鋪”……
等等?床鋪!
這【荻花州】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床鋪!
她嚇得第一時間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近在咫尺、雙目垂眸、似是酣睡的褪色者的麵容。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