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州多山多水多匪,尤其是臨近晉江城的地介兒,山匪水匪不計其數,塢山這小小的盤龍寨不過是最不起眼兒一處。
整個寨子——連關在後山的女人都算上,也不過百人。前段日子還因為消息錯誤劫了官糧讓砍殺大半,好在搶回來個重傷的年輕師爺。讀書人有能耐,幫著賣了官糧,處處安排妥當,又提意讓抓著的難民衝入寨中,風雨搖擺的盤龍塞才算妥當些了。
放了心腹帶著新入夥的去殺‘投名狀’,盤龍寨寨主正美滋滋的琢磨著,怎麼施恩給新入夥的,挑個做個二當家之類的……美夢沒做完了,老窩兒就讓人掀了。
火光衝天啊,他連喊都沒喊出幾聲來,就讓連人帶寨子給滅乾淨了。
“霍師爺,這好好的寨子,您看咱燒他做甚?”王叔站在後山坡往下看著一片火光的寨子,心裡疼的沒法兒形容,“這老大一片房子,有屋有田的,咱留著唄!!”
反正他們也沒處兒去,好不容易得個現成地方,他們直接落了草多好啊!!
“大田叔,盤龍寨能在塢山清靜,連劫了官糧都沒人清剿,是因為寨主是縣令的小舅子,縣令幫他壓服……”說白了,盤龍寨是縣令的私人掠財工具,“咱們端了他的地方,又怎能留得?”
“又是這些官老爺!!”王叔——王大田拍著大腿直‘哎呦’,一臉的苦相。好不容易找著個妥善的落腳地方,“這往哪方去啊,難不成去南邊兒,聽說那邊發了水,也不好活啊!!”他喃喃著。
在盤龍寨搶出了約莫四,五百兩銀子,他們這群人算是有了錢,可惜戶籍不全,都是黑民,大城鎮去不得,小鄉村論個宗族,他們融入不進去。要說落草,他們人太少,單拔地插杆兒做不起來,投彆人吧,帶著女眷,想想都覺得危險。
盤龍寨最合適了,有地兒有盤兒,結果還沾著官家皮兒占不了,王大田可惜的心臟直抽抽。
“大田叔,你們若實在沒有去處,不如想想歸鄉之計。”因傷未愈,霍師爺臉色有些蒼白,捂著唇輕咳兩聲,他垂著眼簾提議。
“歸鄉?這,這咋行?咱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狗子頭發都驚豎起來了,急急的搶話。
“殺良冒功不過一時,如今胡人早退,捷報已傳燕京,加庸關功過相抵,並不需在玩這些花活兒。晉山腳下魚龍混雜,尋個偏遠地介兒避開官府立個小村並不難,實在不行上山插杆,總是故鄉地介兒,不比旁處強?”霍師爺垂著眼簾,輕聲說。
“這……”王大田踢了一腳還想說話的狗子,心裡暗自琢磨,覺得這小白臉師爺說的還挺有道理,不管是當農夫還是當土匪,總是離家鄉近點兒好,旁的不說,遠親近朋都在一處,消息通靈,跑都方便點兒。
親不親故鄉情嘛。
“那咱!!就回!!”悄悄的回,打聽清楚了,不行在往出跑,反正有銀子了!!
王大田咬牙決定。
“我名霍錦,乃並州人仕,家中遭了水患在無親人,也無處可去,到不如跟著大田叔,多少有個照顧,不知……”意下如何?霍師爺——霍錦城言詞懇懇。
“霍郎君願意隨行,咱們求之不得,您是學問人,救了咱們性命,在沒在不願意的。”王大田大喜,沒口子答應下來。
霍錦城勉強笑著點頭道謝,嘴唇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眼眸深處,卻蘊藏著刻骨的仇恨。
韓太後,韓首輔——禍國之賊,殺他霍家三族五百餘口,父母兄妹隕落的隕落,入坊的入坊,隻餘下他一個,在好友相助下苟且偷生。
加庸關守城大將薑企,他記得嫡親的姨母便是嫁給這人,落到這境地,他此時是無仇可報,無處可去,去到加庸關,到未必會去尋姨母,免得連累人家。但霍家三族被抄,他留下血緣最近的便是這姨母,總想去看看。
“那就多蒙田叔照顧了。”沉默半晌,望著燕京的方向,霍錦城長長歎了口氣,回身對王大田施了一禮,一行人收拾行囊,沒多做逗留,順著森林匆匆離開,奔晉江城的方向而去。
——
霍錦城等人行蹤暫且不表,在說姚家這一行,在驛站歇了兩天,給錢元寶養了養傷,表麵收了皮兒不在流血,陳大郎就催著起了程。
出行兩半月有餘,他們進了充州境,離晉江城並不遠,眼瞧沒幾天路程了,這一路風塵,本來陳大郎是想慢慢走,結果出了悍匪這一茬兒,尤其是姚千枝殺人那‘風采’,實在是把幾個官差嚇的夠嗆,生怕哪句話惹她不高興,在讓剁了腦袋。
當初剛離燕京沒多遠那會兒,那麼求著,又遞銀子又說好話兒,才勉強把姚敬榮和姚從禮的枷給卸了,餘下還得扛著,但這會兒,都沒用誰開口,陳大郎就忙不迭的把姚家男人們的木枷全解下來,不管是在驛站,還是野外,大枷在沒上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