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敬榮的老臉慘白,透著青灰,知曉白爹說的都是正理,但心裡這口氣,怎麼咽都覺得彆扭。
知道貧民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卻從沒想過能不好過到這種程度,想著流放之罪,兒孫一生都要過這樣的日子,他心裡小刀割似的,一時頭昏眼花,喘了好半晌兒才回了勁,院子裡的情況就不對了。
——幾個孫輩,明辰、明軒、明修年青氣盛,跟兵痞子們乾起來了。
讀書人打仗嘛,沒甚架勢,正反王八拳,上爪子薅頭發,姚明修最陰,抬腿就踢人家襠,還薅人家蛋,把個兵痞子疼的臉都綠了,大怒著拔刀,這就是要真殺了!!
“住手,快,快住手!!”你們打不過人家啊!!姚敬榮急的嘴角都歪了。
“明辰,明軒,明修……回來。”看孩子們要吃虧,姚從禮沉聲喊。
幾個孩子還是聽話的,也懼兵痞手裡的刀,老老實實的退了回來。
“我胬你娘的小崽子!!”他們退了,兵痞哪能乾休,尤其是讓薅蛋的那個,此時□□巨痛,都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生育能力,“老子殺了你!!”他怒吼,提著刀就過來了。
這會兒,見事不對早早回屋取銀子的季老夫人匆匆趕出來,急切的道:“官爺息怒,銀子我們給。”說著,高高舉起荷包。
“老子不要銀子,老子要他的命!!”兵痞怒極,完全失去了理智。
姚家人見狀都有些急了,緊緊皺著眉頭,順手拎起身邊的鋤頭洗衣棒,心裡都有準備若無法善了,就乾脆你死我活。
隻是,你死我活後,他們怎麼生存……暫時想不了了!!
“官爺莫要欺人太甚,加庸關裡,誰家沒幾門親戚?鬨得太過了,日後不好相見。”一旁,姚千蔓突然開口,目光冷然。
這一句話聲音不大,卻是治住了人,兵痞領頭一把拽住人,眼神猶疑不定,“親戚?你家個流犯,有個啥親戚?”
“你既知道我們是流犯,就該曉得家祖以前是當官的,你是衙門口兒出來的,就該知道官官相互的道理,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呢,我家子嗣繁茂,哪怕倒了,還有親家在,你就這麼肯定,這其中沒有跟加庸關沾親帶故的?”姚千蔓冷著臉,態度強橫。
她如此姿態,到讓兵痞子不敢輕視了。欺軟怕硬——人性從來如此。尤其,欺負流放官員結果惹了有大靠山,讓整治的金光閃閃的……他們真不是沒聽說過,見姚千蔓這麼強硬,姚家小子還敢薅他們蛋,確實不像沒背景的主兒。
兵痞領頭目光閃爍,有些猶豫了。
見人被孫女唬住,季老夫人連忙上前,“她小姑娘不懂事,軍爺彆她計較,這些您拿著交差,剩下的請您們喝茶……”她將荷包硬生生塞進領頭手裡。
“……哼,看在老太太的麵上,我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得了台階下,兵痞領頭確實心有顧忌,決心回去打聽打聽姚家什麼來曆,就拽著兄弟,罵罵咧咧的走了。
他們走了,小河村看熱鬨的圍觀人群也散了,走的時候還交頭結耳,撇著姚家人切切私語,神色帶著幾分好奇和懼意,怕是同把姚千蔓的話聽進心裡了。
他們人群一散,自然就把站在最外邊兒的姚千枝顯出來了,“千枝,你回來了!!”姚千蔓眼睛最尖,一眼就瞧見她了,三步並做兩步的跑過來,邊拽著她往院裡走,低聲匆匆說:“我今天跟白家姐妹在山上轉了一上午,不見你回來,本想一直等著,可白家姐妹著急回家,我實在沒法兒,隻能跟著……”
“……三嬸問起,我說你進山時看見野兔子,打野味兒去了,一直沒回來,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才獨自下了山,你記著點,千萬彆說差了!”她仔細叮囑。
“嗯。”姚千枝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不過,姚家眾人圍攏著姚敬榮擔憂關切,季老夫人吩咐姚天從去請大夫,又燒熱水又抹藥……家裡鬨轟轟的,竟然沒人注意消失了一天的姚千枝,隻有親娘薑氏問了兩句,讓她隨口塘塞過去了。
亂了一晚上,姚敬榮抹了藥,一家人疲憊睡去,姚千蔓這才空出時間,小聲問她,“那寨子裡怎麼樣了?辦妥了?”堂妹全須全尾的回來,她聲音裡帶著幾分著定。
“妥了。”姚千枝平躺在炕上,雙眼直直望著屋頂,目光空洞。
“妥了就好,那有沒有傷亡,寨子裡的東西你怎麼處理?三,四拔人兒呢,可得分好了,要不然鬨起來有得亂呢!”姚千蔓欣慰的點點頭,複又擔憂的問。
“傷亡?哦,胡狸兒那邊有兩個讓刀砍傷了,王狗子有個兄弟被砸了頭,到沒人死,至於東西……還沒徹底分呢,我看時辰不早先下山了,明兒在分。”姚千枝有些心不在焉的答。
姚千蔓到沒察覺,隻自顧自的欣喜,連聲的讚堂妹厲害,又叮囑不能虧待了胡兒們,瞧起來怪可憐的……好半晌,她突然問了一聲,“黑風寨,你打算怎麼處理呢?白空著嗎?好大地方呢!”
“黑風寨啊!”姚千枝目光一凝,微微眯起眼睛,好半天沒說話,直到姚千蔓催她,她才慢吞吞的開口,“堂姐……”她問,“你說,我如果在黑風寨裡插杆立旗,當個女土匪頭子,祖父會不會氣中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