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懂事,彆太過份。
姚千枝把後半句含回嘴裡。
但姚家眾人卻仿佛齊齊鬆了口氣,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尤其是姚千朵,幾乎熱淚盈眶了,一把握住姚千枝的手,“三姐,我,我謝謝你,我會看著舅舅的,肯定讓他聽話。如果他有哪裡冒犯你,那一定是我提醒的不到位,你彆跟他計較,他不懂事,你直接告訴我,我去說他,一定讓他注意……”她激動的抽泣感恩。
姚千枝:嗯,話是沒錯啦,總感覺哪裡不對!!
而姚家一眾,沒人感覺到絲毫異樣,都欣慰的看著這一幕,含笑而立。
姚千枝:……
——
姚千枝這邊,承諾對鄭大舅做出一定程度妥協,姚千朵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姚家眾人自然一通安慰,對此事,亦有各自思量。
姚敬榮和季老夫人不必說,隻覺為難,心疼四孫女,李氏、薑氏、宋氏三妯娌討論前二嫂會不會跟來?到時候怎麼相處?是遠是近,是親是疏……
怎麼弄都彆扭!!
姚家兄弟呢,大老爺們不在意細節,就是替姚天禮尷尬的慌。
前妻,前大舅子——隨便哪個拎出來都能讓人嘬牙花子!!
到是姚天禮,心胸還挺闊達,“該怎麼相處怎麼相處,我和淑媛就算不是夫妻,好歹有二十多年的時光在,爹娘就將她當成子侄晚輩看,她也能自在點兒。”
不錯,姚天禮根本不懷疑鄭淑媛不會跟來。結縭二十多年,感情在不好,他還是了解她的,合離這事兒,她一直有怨氣,自然不會後悔。然而,為父母者拋棄孩子,當時那一股勁兒泄下去後,他能肯定,鄭淑媛如今會過的很痛苦。
此一回,就算充州凶險,就算被鄭家人阻止,就算名不正言不順,她同樣會想儘辦法跟來。
“家人不管怎麼照顧,任誰都替代不了親娘。不看僧麵看佛麵,哪怕為了千朵……就這樣吧!”姚天禮這麼勸家人,亦這麼勸自己。
到底是個受封建教養,三綱四常長起來的大老爺們,讓媳婦蹬了這種事,他真不可能沒有怨氣,半點不在乎。
“好,你看的開就行。”麵對這樣姚天禮,姚家人能怎麼說,隻能歎氣寬慰。
——
因為鄭大舅,姚家人陷入了左右為難,挺蛋疼的境地。加庸關將軍府中,薑企坐在書房大案後,手執帳本眉頭緊皺。
“東西都入庫了嗎?”眼神一措不措的盯著帳本,半晌,他突然問。
“回將軍的話,都已辦妥……”他身前,幕僚低聲回,“是入的您的私庫。”
“嗯,不錯。”薑企這才微鬆眉頭,揮揮手道:“下去吧。”
“是。”幕僚恭敬應,回身悄聲離開。
坐在案前,薑企捏著帳本,單手輕敲桌案,發出‘空空’聲響,“婆娜彎……在充州縱橫這許多年,難道隻有二十餘萬兩的家底兒了?萬把人的大海盜就這點東西?說是對半分,薑熙那小子彆吃裡爬外……姚千枝這回人財兩得,旺城已經有將近五萬的兵,雖然都是土老巴子,娘們裙子底下的,但是……這數量……”
“旺城靠海啊,在得了婆娜彎的大船,南寅那賊頭子還認海圖,但凡出海一趟,這裡頭……唉啊,真是錯了,當初澤州之圍,真不該貪圖段義那點好處,到給了雲止把柄,把旺城這塊金窩給了個娘們!!”薑企錘胸頓足,悔不當初,“誰成誰想,她能打下婆娜彎,把旺城給盤活了!!”
“不過,收攏婆娜彎海盜,在練出一批信得過,能出海的人……總得時間吧,五萬多人吃喝穿用,日常訓練,她個流放犯官之後怎麼養活的呢?這點東西不夠啊!聽說她底下人吃用挺好,穿戴一新的,還給養活家眷老小,餉銀都足……”他掂量掂量帳本,喃喃,“不對,她肯定有彆的來銀子路,要不然,等不到打下婆娜彎,她那點人早餓死了!”
“是什麼呢?能養活這麼多人。”他苦苦思索,眸底露出些許貪婪之色。
對於邊關武將,需日夜麵對胡人的薑企來說,精兵——手底下有多少都是嫌少的。十萬算什麼,要不是養活不起,他恨不得百萬千萬的那麼招!
士兵是人,同樣需要吃喝拉撒,也有一家老小要養活,且,一但當兵就需脫產,挺壯年的大老爺們除了訓練打仗外什麼都不乾。充州地介兒人本就少,土地並不肥沃,薑企這十萬人已經差不多是這片土地,和這裡百姓能承受的極限,要不然,不會除了加庸關外,充州地界兒所有城府都極少駐兵了。
你看看晉江城的周靖明,堂堂府台之尊,手底下連百來壯丁都湊不齊,多慘!
至於姚千枝聚起來那五萬來,要麼是土匪,要麼是流民,要麼是海盜,全是外來的……可沒從充州本地百姓裡,招過那麼一兵半卒。
“這人……”他眼饞,“這銀子……”他想要!
薑企看著帳本,想著旺城的兵丁銀錢,眼睛都紅了。
“爹,你快得了吧!你想要旺城的兵,你養活的起嗎?朝廷都多長時間沒給咱們發軍餉了!說什麼姚千枝有財路,咱們靠著海,是什麼財路還需要問??”
“無非就是鹽唄,跟誰沒熬過一樣?”一旁,塌在椅子上的薑維懶懶開口,帶著股一張嘴就想氣死爹的感覺,“你彆以為我不知道,北畝子那山穀裡都有什麼?十萬精兵?嗬嗬,你養的最熟的那些都已經駐紮在北畝穀裡了吧。”
“半夜下黑一車一車往關外運的,難道不是白花花的鹽?過往不拘晉商還是胡商,打點不周讓‘山匪’滅門的,這裡頭難道不是你的手筆?還有前年,充州第一富商,那個姓藍的,人家舉家過來遊玩,兒子突然讓綁了,足足花了五萬兩才贖回來,那銀子沒進你口袋?”
他挑眉咧嘴,不屑的道:“不過說來那姓藍也是有病,遊玩上哪兒不行,燕京,南方……靈州多美的地兒,好端端非到充州來,還那麼肥的羊,不綁他兒子綁誰兒子?不活該嗎?”
“而且,人家姚提督手裡頭五萬人,真不比你少多少,你算計人家?你想怎麼算計?直接打嗎?朝廷能讓?你要造.反啊?千萬彆抓著我,我還年輕不想被你葬送!”
薑維漫不經心的語氣,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薑企肺都快炸了,“不孝子啊!”他拍著桌子,瞬間覺得什麼旺城,海運,銀子,兵丁……他連個孝順兒子都沒有,還求這些乾什麼?
這臭小子,現在就這麼氣他,等他死了,臭小子能不能給他送終啊!!
真是——眼都閉不上!!
薑企對旺城的圖謀,被親生兒子打消在萌芽中,不過,水過終歸留痕,這一點點的野望貪婪,依然還是存在他心中,隻待機會來臨,便要破土。
不過嘛,機會總是不常有的,就算對旺城,對銀子在渴望,在現實的壓迫下,薑企默默收起那小點思,蟄伏了下來。
時光總是過的飛快,轉眼數月時光流逝,新兵陸續洗腦完畢,歸整入軍。這一天,旺城府衙裡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三個年齡不同,性格各異的男人。
“久仰姚提督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英勇不凡呐。”四十多歲的年紀,笑臉迎人,白月長衫,一副清瘦斯文模樣的左明境,這位是崗城府台。
“不錯不錯,英雄出少年,姚提督能耐不凡。”六十多老頭兒,拘摟身子,滿麵慈祥看晚輩似的班正坤,這位是棉南城府台。
“哼。”跟在他們身後,一臉隱忍不屑,仿佛挺看不上姚千枝,被逼無奈的景朗,則是涔豐城的府台。
除卻澤州城那位讓段義剁成肉醬的外,澤州府內——澤州城、崗城、棉南城和涔豐城四個大城的府台,足足來了仨兒。
還是登門拜訪,都挺客氣。
要知道,姚千枝這‘提督’,不過是區區五品官兒,還是武官。自古文高武低,就算是在充州這等兵亂之地,都沒有四品府台巴結五品武將的道理。
但偏偏,澤州三個大城的府台齊齊上門,聚到姚千枝麵前,滿臉堆笑,滿口奉誠,就連態度最不好的涔豐府台景朗,都一句難聽話沒說。
霍錦城、姚千蔓,包括姚敬榮都挺驚訝,隱約有些受寵苦驚的心理。到是姚千枝不大在意,跟這三個府台你來我往,滿舌生花,該恭維恭維,該客氣客氣……
就是不接幾人的話茬兒,不開口問來意。
胡調海砍一個多時辰,說的幾人嘴角冒白沫兒。終歸還是景朗年輕繃不住勁兒,主動道:“姚提督,今日我等前來有一事相問,不知你何時派人平匪亂?”
早前說過,澤州城段義被抓後,他手底下那些散亂流匪們跑了足有一萬餘,全都流竄澤州各境……四個大城自然首當其充。
澤州不比充州,還是有駐兵的。似崗城、涔豐城等這樣的大城,以稅收為界,按理應駐紮三千至五千的精兵。然而,朝廷許久不給足晌銀,精兵花費錢兩需城市自給,著實的養活不起,幾個大城同時縮減了兵源,不過剩下千把人。
都是坐擁有數萬戶的大城,下頭縣鎮無數,這千把人撒出去連影兒都看不見。且,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四處流竄的匪徒們今兒劫個商,明兒綁個票,後兒殺個民……
他們還不像晉山本地匪,人家鄉裡鄉親講究規矩,自有方圓……這幫人,他們根本就胡來一氣!!
亂拳打死老師傅,幾個府台讓鬨的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