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心頭陣陣火氣升起,姚千枝倒抽口涼氣。
土匪禍害人,這點她早就清楚,隻是她手下容不得這個,條條律法例在頭裡,歸順就洗腦,但凡敢犯是殺是剮絕不容情,且……姚家軍裡有四分之一是女人,高層女子就更多了,正所謂上從下效,小兵們自然不敢犯律。
哪怕是土匪,她攻打剿滅的多是坐地戶,雖然不是好東西……到底還講規矩。最起碼少要人命,畢竟,女人嘛——不管好看賴看,都是值銀子的。
而眼下,她入目這場景……屋裡七,八個男人橫刀立馬或坐或臥,懷裡身下最少都揪著一個女子禍害,那些女子赤身裸.體,或是鼻青臉腫,或是氣息奄奄,連慘叫都隻從喉逢兒裡擠出來……
這還算罷了,女人落到土匪窩就這下場,姚千枝算見過不少,但……血腥味升騰起衝進鼻子,屋裡熊熊火堆上架著的,明顯就是條人腿啊!!
纖細修長的女人大腿,烤的外焦裡嫩,油脂滴噠落在火裡,‘哧哧’作響,泛出股令人做嘔的肉香,那火堆旁,一團血肉模糊的女屍蜷縮在那兒,四肢皆無,胸前軟肉處是兩個血窟窿。
從高處俯視,屋裡炕頭坐著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滿臉橫肉,眼如銅鈴,手裡握著把尖刀,他拽過那女屍,刀尖衝下在腹部劃過,一塊嫩肉應聲而落,拿刀紮著,他將肉放在火上烤過,‘哧啦’一聲焦香傳來,他抓過往嘴裡塞,大嚼起來。
“老娘們就是不如小姑娘肉嫩,下次換回來。”他揪著那女屍,滿臉不願意的把她扔了出去。
女屍撞到牆角頓住,衝撞間臉露了出來,滿麵猙獰血跡,眼睛半睜半閉,嘴唇下意識的顫抖……
姚千枝咬牙——這竟然還活著!!
“我們沒那經驗,還是安老大會享受……”一眾正作踐人的土匪們齊聲轟笑,連連奉誠應聲。
屋裡——不大的地方,就是個人間地獄。
趴在屋頂,姚千枝緩緩徐出口氣,閉上眼把瓦片蓋上。她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主兒,在現代救災的時候,她是見過吃人的情景,而南邊連年禍亂,她也知道早有‘人相食’的慘狀,但……那都是被逼到極限,懸涯邊上,不吃就要餓死了的絕境啊!!
在北方,在黛山上,安家寨搶了多少百姓?綁過多少肉票?短時間內,他們根本不缺糧食,就這般還吃人,就是爛透了心肝,沒救了。
心中鬱火升騰,姚千枝翻身下屋頂,如來時般悄無聲息的離開,借著夜色的掩護,在安家寨裡探索穿梭,終歸黑娃娃有些能耐,白天四處打探,已經圈出幾個藏人的地方,姚千枝逐一探過,最終在窪子底山洞處找到了小郡主。
積攢了滿腔怒氣,那倆守山洞的讓她上手就捅死了,屍身兩腳踹下山涯,她在洞口觀望一番,隨後推開岩石走了進去。
撲鼻就是一陣惡臭。
約莫十來個孩子,都不到高腰,身上臉上烏漆麻黑,衣衫裡頭全是屎尿泡過的焦黃……孩子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睡的深沉,一看就是用了藥了。
踏步上前,姚千枝蹲身辯認——喬氏是給她看過小郡主畫像的,這洞裡孩子還不多,她很容易就辯認出人,忙拉到跟前探手一摸,額上一片滾燙。
“發燒了?”她皺眉,又往旁邊看,就見這些讓藥灌昏了的孩子們都小臉臘黃,凍的瑟瑟發抖。
如今正是深秋,北方氣候已經挺涼了,尤其是,孩子們還在屎湯裡泡著,天又黑了,一點溫呼氣都沒有,肯定更冷了。
在這麼下去,這幫孩子估摸著活不了幾天了,姚千枝咬了咬牙,心裡暗暗下了決斷。
抱起小郡主,她重新將洞口岩石推上,返身離開,沒大會兒功夫就回了窪子地,避開守衛翻窗而入,黑娃娃依然鐵塔般聳立在門邊,聽見動靜連忙回頭,機警道:“大當家?”
“孩子救回來了。”姚千枝站在床邊,冷著臉從包裹裡翻出件衣裳,快手快腳給小郡主換上,“她發燒了,不是很燙,但是孩子小怕受不住,還是趕緊弄出去。”
換下屎尿泡酥了的衣裳,順手給小郡主擦了把臉,露出白皙的肌膚,姚千枝把孩子遞給黑娃娃,向窗外瞧了瞧天色,她眉頭一擰,吩咐道:“你去找錦城,讓他安排人把孩子送醫,然後……告訴他情況變了,炸岩,我要殲滅這裡!!”
“這……大當家,咱們不是說好了以收服為主嗎?”黑娃娃下意識接過孩子,神情一愣,喃喃的問。
“這地方的人,白送我都不要,先洗一遍,命大能活下來的,在到我跟前辯白。”姚千枝冷笑揮手,“莫多問,我送你出寨。”
“大當家的不跟著一起走?”黑娃娃心裡一驚,連忙問道。
“走?哼,我這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散呢,就這麼走,想瞎了他們的心!!”姚千枝立起眼珠子,“不大鬨一場,泄了滿腔邪火,我怎麼能甘心?”
“怎麼著,讓我現在就走?你想幫他們頂雷啊?”她猛然拍著桌子,目光直視黑娃娃。
黑娃娃縮著頭,連個屁都沒敢放,默默抱著小郡主,“大當家,勞煩您送我們出去。”他低著頭,兩米高黑塔漢子縮的鵪鶉也似。
姚千枝的心頭火本就不是因他而起,懟了兩句略發散發散,便恢複了冷靜,聞言點點頭,仔細交代了他一番後,就惦步淩腰翻窗而出,黑娃娃趕緊跟進,兩人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了安家寨裡。
一路把黑娃娃和小郡主送出寨門,見他們往山上走了,姚千枝返身了窪地木屋,靜靜坐在床頭,眺望窗外天空。
烏雲遮月,不見一絲光亮。
——
黛山森中,黑娃娃將小郡主掩在懷裡腳步不停,珠露樹枝拍打著他的臉頰,他擦都顧不得,就眯著眼睛悶頭向上。
行了約莫兩刻鐘的功夫,他來到了天賜池旁。
“誰?”暗中有人呼喝,冰涼的觸感架在頸間。
“是我!”黑娃娃感覺脖子裡寒光刺人,就沒敢動,隻微微側轉把臉露出來。
“是黑百長啊!”那人——王標子收回槍,“事成了?就是這小娃娃啊,長的還挺白,你咋上來了?咱大當家呢?”
“大當家還在安家寨裡,讓我來找霍師爺傳信兒。”黑娃娃便道。
“哦!那趕緊的吧,霍師爺在裡頭呢。”王標子趕緊讓步,黑娃娃衝他點點頭,邁步往池邊走,沒多大會兒功夫,就見巨岩後頭,霍錦城正圍著那兒打圈,仰頭不知看什麼。
他身邊,堆著坨體積比他還大的‘東西’,蓋著黑呼呼的油布,不知是什麼。
黑娃娃沒管那個,趕緊上前,“霍師爺,大當家讓我給你傳信兒,事情有變,讓您炸岩。”
“炸岩?”霍錦城一愣,眉頭蹙起,“不是說要收人嗎?怎麼突然變卦了?”是出了什麼變故?
“這小的還真不知道,大當家自個兒出門探的。”黑娃娃老實的搖頭,將事情經過描述一遍,隨後道:“大當家讓趕緊把小郡主送下山醫治,然後……就按您和她商量過的辦,等她信號炸岩。”
霍錦城就點頭,“行,我知道了,我派人護送你和小郡主下山,後頭的事兒自有我辦,你彆管了。”他交待,隨後便找人過來,陪著黑娃娃下山了。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霍錦城嘴上沒說,心裡有了計較,想來是自家主公在安家寨裡看了什麼惡心東西,這才變了想法。
伸手摸了摸身邊‘堆積的油布’,他微微歎了口氣,原本備這東西就是個後手,當初主公強硬著非搬上來時,他還覺得有點多餘,萬沒成想如今竟用上了……
望著山下,霍錦城搖頭閉目,心中微黯,此一回,怕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
時光飛流,月落日出,窪地木屋裡,姚千枝睜開眼睛,從床邊摸出兩把刀。
這是昨夜間她從旁處偷來的……伸手惦了惦,有點輕,好在還算鋒利。
雪白利刃映著臉龐,她站起身走到門邊,推門而出,陽光照射下來,暖洋洋的。
黑娃娃走了,他帶進來的十來個自家兄弟們可還在呢,早早瞧著這邊兒,一見姚千枝出現,忙不迭的上前問話,“大當家的?”怎麼個意思?咱怎麼辦。
“你們去救人……”姚千枝垂著眸,將昨夜探得的幾處肉票處置儘數告知。
“這……大當家的,裡外都是守衛,我們咋救啊?”救了咋跑啊?他們這邊,就十幾個可信的人。
“我會想辦法,這些人不會有尋你們麻煩的功夫,你們就這番……如此……”姚千枝冷著臉吩咐一番,眾人便紛紛點頭,正說著呢,不遠處守籬笆牆的護衛瞧見,大步走過來喝他們,“大早上的不乾活,圍在一起乾嘛呢?”
“急什麼?嗬嗬,這不是要乾活了嘛!”姚千枝緩緩抬起頭,目光閃爍看著來人,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