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1 / 2)

天命為皇 燕柯 11649 字 8個月前

白淑曾是大家閨秀, 官家貴女,因其父瀆職被抄家流放至晉江城,下放到小河村,她家孤弱, 老父老母, 兩嬌女一幼兒,被村裡粗夫悍婦欺負的不成, 根本活不下來,白淑萬般無法,把心一橫, 將自個兒許給了村中大戶錢家旁枝的男兒,以保合家平安。

十六而嫁, 初婚時真個不錯, 她自幼受教養,行動作派自有股風韻,相貌算不得絕色佳人,到還清秀,跟夫君頗過了段恩愛日子。

她是個最識時務的人, 哪怕心中自憐,不過片刻便能打起精神, 又能言會道,待人真誠, 跟婆家人相處不錯, 不過, 頭胎生了個女兒,隨後久久不開懷,夫家人——尤其是婆婆,開始給她甩臉子了。

好在她正值盛年,沒到不能生的時候,日子磕磕絆絆,她總能回轉過來,但是……天有不測風雲,生在邊關苦寒地,戰亂在所難免,胡人攻城,破加庸關而入,貴人們早得消息,紛紛逃亡,受苦受難的,不過是百姓罷了。

如風卷殘雲般,胡人連占數縣,風聲隱隱傳了開來,小河村是大村子,消息渠道還算靈通,錢村長得著信兒,停都未停,帶著村人就逃往晉山,而白淑……

她比較倒黴,那會兒,她正在青河縣娘家……

她妹妹白惠嫁了縣裡豆腐坊家的兒子,把爹娘弟弟都帶過去養老了,那天,正巧是白老娘過壽,她過去慶賀,誰知,胡人就打進過了!!

青河縣跟紙糊的似的,連一天都沒撐住就被破了!

白淑和娘家人,儘數被堵在縣裡。

胡人如狼似虎,凶殘暴烈,進城後埃家埃戶的搜查……白淑和白惠都是漂亮小媳婦,那下場,真是可想而知。

妹夫為救妹妹,在撕扯中被胡人砍死了,弟弟還是個半大小子,為了護老父老母,白淑那罪遭的就彆提了,完全不成人形……幾天功夫,失了顏色,她挨足了拳打腳踢,一時竟閉過氣去,胡人當她死了,準備將‘屍首’拉到城外。誰知半路途中太顛簸,她被晃的蘇醒過來,機敏發現事情不對,就乾脆做裝死屍,被胡人扔進了萬人坑。

是夜,在無數腐爛屍首中,她從坑裡爬出來回到小河村,發現沒人,又摸上晉山,輾轉找了好幾日,終於尋到了夫家人,隨後,得了個晴天劈雷般的消息……

她丈夫死了!

死在山中野獸口中!

幾日間,白淑失了清白,受儘了磨難,沒了夫婿、父母、弟妹……毀滅性的打擊幾乎打垮了她,如果沒有女兒,她恐怕早就自我了結了。

畢竟,就她如今這處境,選擇死,真的不難,難的,是怎麼活著!

邊關民風開放,失了清白不是死罪,依然不好過活,更彆說她還沒了丈夫,日常羞辱打罵全不用提……偏偏胡人還占了地方不走,一過數月,天漸漸冷了下來,村民們衣食不足,實在熬不住,又不敢下山,琢磨了琢磨,準備投個山寨當土匪……

投奔山寨的第一個條件,錢村長親自挑出幾個十五、六歲的女娃兒,做‘投名狀’用……白淑,亦在其例。

她是小寡婦,失了鮮嫩,盛在漂亮。

被充做‘投名狀’,但凡能活命,白淑咬牙就忍了。然而,在她被挑走的第一天,沒了她這親娘照顧,婆婆嫌孫女哭鬨,浪費糧食,直接把她扔到了密林裡,讓她自生自滅……

這白淑就受不了了!

她熬著活命,甘願受辱,大半都是為了女兒,婆家人這般無情,親生骨肉都不憐惜,白淑哪裡還肯‘任人魚肉’?

逃,必須逃,抱著女兒逃!

青河縣讓胡人占了,她都到了那般境地還能逃出來了,區區千把小河村人算什麼?

圍得在嚴實,白淑帶著女兒,一路塵煙就逃出來了。

不過,如今晉江城外漫山遍野都是胡人,四野荒荒,一個婦人帶著還不大會走路的孩子,白淑不敢走遠,隻能在附近範圍躲躲藏藏,挖草根啃樹皮,帶著女兒苦熬。

但是,大人撐得住,女兒小小年紀哪裡能行,不過半月功夫,就已乾瘦如柴,偏還腹大如鬥。

白淑是見過南方流民的,這個模樣,基本就要下逝了!

在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活活熬死,白淑冒險回到小河村,從廢棄村屋裡尋了個破網,四處兜魚抓鳥兒,幾日下來都沒事,誰知今天就讓人堵了個正著……

萬不該抱僥幸心理,早幾天就該走的!!

被小叔子打倒在地,拳打腳踢的時候,白淑悔的腸子都青了!

“不要臉的玩意兒,你咋不死在外頭,給我們老錢家丟臉,連個蛋都下不來,可憐我兒子娶了你這麼個喪門星,絕了後啦!”後頭,腳步聲響,錢婆子急匆匆追過來,抬腳就踹白淑的肚子,惡狠狠的罵,“臭喪門的,克死我兒子,你回來乾啥!你咋不死?”

白淑被踢的渾身顫抖,臉色扭曲,拘摟著身子,她緊緊蜷縮著,一聲不吭。

“嗚嗚嗚……我的兒啊,為了找這臭喪門的,你沒了命啦,你撇下娘啊!當初娘那麼勸你,讓你彆找她,彆找她,你偏偏不聽,結果讓狼掏了肚子,我的兒,你連個全屍都沒落下,讓狼啃了骨頭……”錢婆子一邊痛哭,一邊拚命踢打白淑,叫罵道:“臭喪門的,你該死,你死吧,我兒因為你沒了,你就該給他陪葬……”

聽她話裡那意思,白淑的丈夫,竟是為了找白淑才下山,被野獸圍攻喪命的。

“嗯~~”不知是聽了這消息,還是實在疼的厲害,白淑的身體微微僵了僵,口中泄出如瀕死野獸般的呻.吟。

“哇哇,好怕……彆打我娘,我怕,奶,奶~~”一旁,被摔在不遠處,草粒哇哇大哭著跌撞跑過來,抱住錢婆子的腿。

“滾,你這個克父的玩意兒,要不是你哭著喊著要娘,你爹咋會下山?”錢婆子早就紅了眼,一腳踢開孫女。

“哇……”草粒騰空而起,‘啪’的一聲拍在地上,小身子都不動了。

白淑抽搐著身體,眼睛轉了轉。

“娘,咱是抓這賤.貨回去,還是咋辦?”錢大壯一把捋住白淑的頭發,把她從地上拽起來,轉頭問錢婆子。

“呸,回去?她這喪門星,千人騎萬人壓都不配,給她放血,扔山裡喂狼,讓她嘗嘗我兒遭過的罪。”錢婆子惡狠狠的說。

“哎。”錢大壯就應了聲,拽著白淑的頭發,去夠放在一邊的柴刀。

白淑被拖拽著,頭皮都滲出血來,依然一聲不吭,她咬著牙將身體歪倒,錢大壯拖著個七、八十斤的大活人,實在有些艱難,腳步就緩放下來,“娘個死豬,你不會動啊?”嘴裡罵罵咧咧,他鬆開手想拽白淑領子,把她拉起來……

趁著他鬆手的那一瞬間,白淑猛然翻身而起,惡狼般向前衝了兩步,彎腰拎起被放在不遠處的柴刀,她發狠的臨頭劈向錢大壯。

“哎啊!”錢大壯趕緊退了兩步,險險躲過。

一刀未中,白淑並不追擊,往右橫了幾步,她一把抄起草粒,抹頭就跑!

“大壯,追那喪門的,不能讓她跑了!”錢婆子都沒反應過來,急慌慌的喊。

“哎,哎!”錢大壯連聲應,又後怕又恨及,大步追上來。

錢婆子踮著腳兒,後頭跟著。

三道人影兒在小河村裡追遂奔跑。

白淑本就受儘了蹉磨,還抱著二十斤的孩子,一個普通的受傷婦人,體力哪能跟大老爺們抗衡,跑了兩柱香的功夫,就讓錢家母子堵在了村頭竹林裡。

“你們彆過來,我會拚命。”背靠著竹子,白淑一手孩子,一手柴刀,眼神如同走了末路的野狼般,透著股同歸於儘的氣勢。

錢婆子追她追的氣喘須須,聞言大怒,“喪門星,我兒子對你那麼好,嬌著你寶著你,你讓胡人耍了,讓他當了王八,連個兒子都沒給他生下來,可憐我兒絕了後……還為你沒了命,你咋能不去陪他?你有沒有心肝肺?”她破口大罵。

白淑看都不看她,眼神專注著從側麵包過來的錢大壯,“你彆在過來了,我是沒心沒肺,最是無情無義的人,柴刀不長眼睛,你想殺我,我就肯定會跟你拚命,死都會咬口肉下來,錢大壯,你有老婆孩子,你仔細想想,跟我拚命,到底值不值?”

錢大壯愣了愣,腳步瞬間停住。

“大壯,你弟弟死的多慘,你忘了?這喪門的還抱個克父的崽子,你還怕個娘們?還拚命……她能把你咋?你一手就能按死她。”錢婆子見狀,叫罵著嚷嚷。

錢大壯鼻翼擴張,握緊拳頭往前走。

白淑心中叫苦,拚命揮舞起柴刀。

兩人纏鬥在一起。

錢大壯人高馬大,常年種地渾身疙瘩肉,是個鐵塔般的漢子,白淑比他矮兩個頭,懷裡還抱著女兒,就算有柴刀在手,終歸不敵,且,旁邊錢婆子時不時騷擾,伸手就搶孩子,不過盞茶功夫,她就氣喘須須,體力漸漸不支。

錢大壯見此機會搶過柴刀,反手照著白淑的腦袋就砍過去。

柴刀臨頭,夾雜著厲風,白淑腦中一片空白的。

吾命休矣!

掙紮到這般地步,她依然活不了!

她的女兒,她終歸沒有保不住!

瞬間萬念俱灰,白淑緊緊抱著女兒,不在徒勞反抗,靜靜等待死亡。

鋒利的柴刀已經埃著額頭,眼見腦漿崩裂了。就在這緊要關頭,突然,不知哪裡射來一支利箭,夾雜著風聲,‘噗’的一聲射中了錢大壯的肩膀。

“啊啊!!”錢大壯疼的大叫,應聲而倒。

“大壯啊!”錢婆子大駭,“你咋啦?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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