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2 / 2)

天命為皇 燕柯 11289 字 10個月前

手裡執著棋子,他垂眸斟酌著。

竟是在自個兒跟自個兒下棋。

‘啪’——聲音輕響,他落下子來。

“小王爺這步下的妙,把白龍攔腰截斷了。”坐在他對麵,喬蒙湊趣兒。

楚敏垂著眸子,抬指將被斬斷的‘白龍’一顆一顆拾起來,放進棋盒,半晌,儘數收拾妥當了,他抬臉兒啟唇,“交待你的事,都辦完了嗎?”

“這……小王爺,您是知道的,家祖性格謹慎,不大願意出頭。”喬蒙遲疑的著說。

“哦?”楚敏輕聲,掀起眼簾睨喬蒙,“喬閣老不願,宣平候呢?”

“能為王爺效力,家父自然情願,不過,他乃閒職,在朝堂裡實在說不上話兒,依附家祖的那些人,恐不能聽他的……”喬蒙趕緊表態。

“那到無妨,有人領頭就是。”楚敏低聲,“隻要他肯表態,自會有人附合。”

“小王爺已有準備,屬下回頭就跟家父稟明。”聽楚敏這般說,喬蒙連忙應下,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開口問,“小王爺,當初您肯放姚千枝歸北,有心賣人情給她,如今,做何還要針對她……”又是指派孟家,又是朝堂生亂的?

好端端的,人家已經走了,在把她招回來做甚?

“當初的人情,我賣了,人家未必領。”楚敏眸光微閃,“憑你那內寵兒傳回的消息,姚千枝明顯是依仗了韓太後,她倆人之間,許是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父王那邊,已經有了韓家仆婦的消息,韓載道張狂太久,該下台了,這等要緊時候,我不想節外生枝,給給韓太後留個地方巨擎的外援,更何況,當初我願意交好姚千枝,是想收服她,而不是……”給豫親王養個坐擁四州的敵手!

叱阿利死的太突然,誰都沒想到充州那群女人韌性那麼強。昔日燕京裡,那個為求總兵位上下打點的姚千枝,一躍而起占據北方。最關鍵的是,她還沒有對手!!

能牽製她的薑企死了,跟她敵對的胡人頹了,他若是在冷眼旁觀下去,姚千枝占據整個北地的場麵,完全指日可待。

那時候,豫親王還真的能收服她嗎?

要知道,他們父子的勢力,亦不過豫、徐兩州而已。

哪怕真的推翻小皇帝,君臨天下……南方黃升、北方姚姓,他們能擁有的,亦不過是半壁江山。

要就得要整個兒,半壁有什麼意思?他們父子謀算這麼多年,可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裳的!

姚千枝——已經是需要他們花費心力遏製的存在了。

讓孟家人謀算,讀書人傳播,利用女奴歸晉之事起些風波,先讓北方亂起來,動搖女子執政的根基,在把姚千枝召來燕京,放在眼皮子底子。隻要讓北方亂了,無瑕其他,在困死了姚千枝,他們父子自然就好行動了。

那區區王爵位置,已經坐不下他們父子倆了。

豫州在是繁華,終歸不如燕京。

太後鳳鸞——韓氏村婦都能高臥的那個位置,他想讓他母妃坐坐看。

應該會合適吧!楚敏想了想,笑眯了眼睛。

——

被數波兒人一塊算計,姚千枝多少有些感應,然而,終歸消息不通,不知幕後黑手究竟哪個。

她接了信,仔細讀過後,就帶著孟央,一路往城外趕了。

半路途中,她還遇見了姚千蔓,三人彙合,誰都沒多說話,俱帶著兵丁侍從,直奔青河縣。

充州內,青河縣是受胡人禍害最嚴重的縣城,亦是被占據的三縣裡,存活百姓,尤其是女子們最多的地方。

白珍潛伏的時候,曾在此逗留過很久,認識了不少紅帳兒裡的女孩們,交情還挺不錯。日常便難免照顧些,那些個傷勢過重,或沒了歸處的,都被她安排在各處紡織司裡,能安穩度日。

姚家軍的待遇是很好的,包吃包住,還有月錢,但凡肯努力,未來是沒有問題的。

不止青河縣,胡人所過之處,女子婦人被糟蹋的不在少數,足有數千。姚家軍安置了半數有餘,剩下的,要麼是三縣本地人,要麼是附近四裡八鄉的,全是有家有業,娘家或夫家還有人在的,她們拒絕了姚家軍,自歸了家裡,重新過活。

此回遭難的女子們各歸各處。然而,總有那等既沒處依身,又不願遠走的,便都由白珍安排著留在了青河縣,這地介兒雖然土地不豐,養蠶種棉到還使得。

約莫兩、三百個女子,有老有少,聚在一塊兒建了個小小的村子,就在離青河縣不遠處的地介兒,她們互相依靠,圈養牲畜,開懇良田,勤奮自主,活的到還不錯。

這些女子中領頭的,就是白淑、白惠兩姐妹。

在這一場大難中,她們這兩姐妹都挺倒黴,俱都死了丈夫,白惠婆家直係基本死絕,白淑則更上一層樓,那般的婆家人,有還不如沒有。

至於娘家嘛,唉,獲救後拚命尋找,她們到是找到了家人。不過,親娘已經沒了,親爹被打斷了腿,弟弟不知遭遇了什麼,眼看整個人陰沉起來,看她們的眼光裡都透著股狠鷙。

大難重逢,終是團圓,白家姐妹推辭了白珍要她們進棉南城的邀請,一門心思想隨老父和弟弟歸鄉,從此好好過日子,誰知道,她們的‘遭遇’——被胡人糟蹋,白惠還淪落紅帳兒那麼長時間,昔日曾做過官,算書香出身的白父,明顯有些嫌棄她們,話裡話外是她們汙了白家門庭……

就連被她們疼愛著長大的弟弟,都不在正眼看她們了。

仿佛她們是什麼汙穢,瞧一下就臟眼睛似的。

好不容易從死神手裡奪回性命,偏偏被家人這麼對待,白家姐妹傷心欲絕,依然不想放棄,隻覺得若真心真意,總能被‘寬恕’,然而,有一日,白弟弟當著她們的麵兒打了草粒,罵她‘野雜種’……

白淑在忍不住,揮舞著菜刀,將老父和弟弟劈出大門。

聲嘶力竭,她和妹妹抱頭哭了一宿,隨後便擦乾眼淚,帶著一眾跟她們命運相同的女子,在白珍的幫助下,建了這個村子。

經曆了那麼多的風波和磨難,她們其實沒太多想法,不過求個寂靜安穩,能過平凡日子便好,但是:天地不仁、萬物芻狗,世事從不如人願。

邊關風俗在開放,胡人進犯在頻繁,婦人失貞,哪怕不是自願的,亦從來不算小事兒,充州這地介兒,就算沒誰喊打喊殺,遞發沉塘。日常風言風語,排擠刻薄都不會少,做為旁人嘴裡的‘臟婆子’,每每當麵白眼,背後笑罵,她們活的——真的不容易。

甚至,隨著讀書人的散播,當女四書、烈女傳在鄉間盛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失貞賤婦是不是該死?留著她們是不是損祖上陰德,連累後輩兒孫’的時候。她們驟然發現,這麼艱難的活著,竟然還是一件需要乞求的事情。

甚至,連乞求,她們都乞求不到一條活路。

——

這一日,正午時分,初夏暖陽升在高中,散發著溫柔軟光,遍撒大地。

青河縣城外,有一處小小的村莊,住的便是這些可憐的女子,此處占地麵積不大,依著桑林而立,村裡房子建的林林叢叢,都埃的很近,同是天涯淪落人,誰都不嫌棄誰,亦不需避諱什麼,她們三人一屋,五人一室,住的近便,算是相互幫扶了。

粗疏的籬笆牆圍著整個村莊,站在籬笆牆裡,白淑和白惠手握著握,緊緊靠在一起,目光警惕而緊張的死死盯著外頭的人。

村裡麵烏烏鴉鴉七、八十人,俱都是女子。老者白發垂垂,幼者剛會走路,都聚在一塊兒,臉色微白,滿目敵視的看著外頭。

還不懂事的女娃娃抱著娘親的腿兒,眼圈兒裡含著淚,小聲抽泣著。

引得她們如臨大敵,跟她們對峙著的,是數量比她們略少些的男人。

為首的,是幾個鬢發蒼白,佝摟著身子的老人,都柱著拐柱兒,看起來歲數不小,他們身後跟著的,大多都是盛年壯漢,俱都粗手粗腳,闊口黑麵,身著粗布麻衣,腳上是草鞋。

還有不少扛著鋤頭扁旦等物,一看就是附近農人。

除了這些人,不遠處獨自聚堆兒,跟他們保持些許距離的,則是幾個頭戴方巾,手持折扇的讀書人。

都穿著文生公子袍,搖頭晃腦,看著人模狗樣的。

一道籬笆牆,女子在裡,男子在外,兩方對峙著,誰都不示弱。

好半晌兒,終歸白淑先開了口,“諸位,我們這村莊,都是落難女子居所,少有外人來。你們這許多人,氣勢洶洶的,張嘴就要安排,說甚給我們找‘出路’,我到不知,我們有手有腳,有屋有田,需要你們這些外來人,給我們找什麼‘出路’?”握著妹妹冰涼的手,她仰頭沉聲。

今日,村裡眾人本如往常一般,大多數人到田間桑林勞作,餘者留在村裡做家務,看孩子,說說笑笑正熱鬨呢,誰知莫名村外就堵來了這麼些個人,蒙頭就往村子裡闖,眾女子哪能容這個?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強人?自然吵鬨起來,這群人到不打人,就是推推搡搡間,把兩個衝在最前頭的幾個女子給按住了!

普通綁草的麻繩,按胳膊扭腕子,直接把她們給捆了!

這一下子,勾起了村子裡一眾女子們的惡夢回憶,瞬間,她們全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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