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北伯候的爵位賜給姚老爺子,這是沒什麼問題,他是長輩嘛,但是,繼承人的位置是長房姚天禮,而不是大人的生父。
好生琢磨琢磨內裡……其實有些含義。
還挺有想法的。
合府進京,一下十好幾口子,哪怕姚千枝不是原裝的,然而,姚家人對她不錯,這些年相處下來早有感情,防著歸防著,這是女子爭霸的正常操作,然,並不影響彼此關係啊。
真把老頭老太太,親爹親娘一杆子送到燕京,給人家眼皮子底下做‘質’,都不用旁人說,胡雪自個兒琢磨琢磨,都能明白自家主公會有多氣憤。
“胡大……咳咳,皎月公子那邊,他一個深宮內寵,這回幫咱們說話是冒了險的,哪怕回轉過來了,日後韓太後琢磨起來,未必不會發現破綻,你那個教司坊的朋友,讓他多盯著點兒,要是有個什麼萬一的,先把人救出來。”胡雪抿了抿唇。
萬聖長公主進宮‘覲見’。具體說了什麼,怎麼說的——這沒人知道,反正皎月公子當晚就瞧見了韓太後在思考怎麼下那道‘賜爵搬家’的禦旨,差點都蓋了禦印。一邊幫著磨墨,一邊起著飛智,他貌似輕鬆,實則拚命的阻止了韓太後的‘熱情’……
消息遞出來,胡雪自然登門萬聖長公主府,結果被人家倒了一肚子苦水,長公主自言‘儘心’,胡雪能有什麼辦法?竭儘全力,動用了燕京裡能動用的所有人脈,包括皎月公子都不顧暴露危險,頻頻在韓太後麵前進言……
能用的法子都用儘了,宋順往北方送的那道禦旨——依然還是賜爵進京,不過,並不是合家全族了,而是自行澤選。
內容沒更改,數量變了。
壓人家手裡的‘人質’,從十多個,減少到了一個。
看似寬鬆不少,實則依然很憋屈。
最起碼,胡雪就很憋屈。
“你且放心,皎月公子那裡我自會注意,不過,咱們長駐燕京,總難免跟萬聖長公主打交道,她身份特殊,半敵半友的……你莫要太露了相。”
“她既然還願意跟咱們保持表麵和平,咱們就不好徹底得罪了她,終歸,她在宗室裡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大人家遣人進京‘謝恩’,咱們且得周旋照顧著呢,真交惡了她,日子不好過啊。”小桃花如是說。
胡雪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憤,“你看她那作派,就不像想跟咱們好好相處的。”
否則,哪會使出為麼絕的法子?
“她不是解釋了,推脫了,還給出了讓你無話可說的理由嗎?”小桃花就歎,“沒正經撕破臉皮,就是還有轉還的餘地,燕京這一畝三分地兒,人家強咱們弱,人家還願意給臉,咱們就隻能接著。”
“她兒子還在主公手裡捏著呢。”胡雪咬牙。
小桃花聳肩,“我聽你那意思,雲少尉正經幫著大人不少,算是全心全意。又是霍師爺的好友,哪能對他做甚……且,就咱們大人那性格,在不是個愛遷怒的脾氣。”
“她就拿準了主公好說話吧。”胡雪恨聲。
小桃花:……
“你這話說的真是……”我聽著都虧心。“罷了罷了,莫要悔了,沒得用處,咱們還是回府好好商量商量,看怎麼安頓保護主家人吧。”眼見宣旨隊伍消失官道,在瞧不見了,小桃花拽了拽胡雪,準備往回走。
胡雪順著她的力道轉身,抿唇喃喃,“真不甘心。”
小桃花就無奈的搖頭,邊走邊問她,“大人那邊兒,你給送信了吧。”
“當然送了,連續兩波兒,昨天走一回,今早走一回,我讓他們換人不換馬,估摸著跟我送的第一回信,能前後腳的到。”胡雪苦笑。
事件發展太快了,從初始到聖旨,不過三天功夫,她都沒怎麼反過勁兒來呢!
“真是……”小桃花回望天際,歎了口氣,“禍從天降。”
——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燕京連續三口大鍋飛著來到旺城的時候,姚千枝正把楊家擠兌的想上吊呢!
金州多產各種礦物,尤多金礦,百姓們不說多富貴,終歸大戶比例較多,便是普通門戶家底都厚,哪怕經曆了連年災患,依然腰裡有貨。
掙錢是有快.感呢,更彆說掙錢的同時還能擠黃對手……這玩意兒真上癮啊。
把楊家打壓回楊城窩著,任由霍錦城一家一家的收掉王家店輔,百年老店推雪球似的倒閉,姚千蔓賺的盆滿缽滿,眉心那道淺淺的褶子都伸開了……
每天笑容滿麵,見誰都彎著嘴角兒。
有錢了,庫銀越存越多,整個姚家軍上層的氣氛正美好和諧著呢……
從天而降一口大鍋,整把姚家人全扣裡頭!!
燕京裡連續三道‘催命’信。頭一個來的,便是選秀消息,韓太後要招她進宮,讓她當兒媳婦。姚千枝咂著嘴兒,覺得這操作有點騷,正想著‘都彆好了,老娘乾脆反了吧’的時候,第二道消息來了……
同樣是胡雪送的,小皇帝封了姚家人爵位,讓他們搬到燕京做‘質’,有了選秀打底兒,姚千枝沒有暴怒,僅僅擰了擰眉頭,開始琢磨自個兒的紙麵實力,能不能頂住三方圍攻……
畢竟,她這邊一旦勢動,做了那出頭的鳥,不管是朝廷、豫親王還是黃升,肯定要先集火一波兒,把她帶走的!
衡量著利弊,還沒算明白呢,胡雪的第三封信腳跟腳的到了——爵位照給,人選自挑。
“能看出來,雪兒她們挺努力的。”姚千蔓坐她旁邊,反複看著這三封信,嘴裡感慨。
隻是,眉頭依然緊緊皺著。
不像一般士家大族,人多了自然有紛爭,姚家是姑娘們掌權,她們心思細膩,手段隱晦,哪怕確實是把男人打壓的出不了頭,但是,有女人的天生優勢在,她們總能婉轉的、含蓄的、不傷人的、不破壞感情的達到目地。
雖然受了‘正統’教育最久的姚敬榮心裡有些不太適應,然而,除他外,其餘姚家男人都沒甚大意見,就算有這樣那樣的碰撞,但家人的包容和親情還是能抵消這一切的。
而且,哪怕姚敬榮本人,不是同樣就跟老伴兒抱怨抱怨,痛快痛快嘴兒,平時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嘛!
姚家四房人,關係都挺好,平白送一個到燕京做‘質子’,這種事,還真是有點說不過口兒……
傷感情就算了,這玩意兒還有危險。
不過……
在意圖爭霸天下,逐鹿中原的人眼裡,某些情況,咳咳,有舍才有得。
“我沒有怪罪雪兒的意思,在燕京咱們終歸勢弱,不過,眼前這情況……”姚千枝垂眸支著肘兒,狀似無意看過來,“大姐姐,你覺得,咱們應該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姚千蔓同樣遲疑著,沉默了好半晌兒,她突然深深吸了口氣,說道:“祖父祖母年紀大了,他們二老就算了吧。”
不說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單輪他倆那個身份——壓製性太大了。
“嗯。”姚千枝就點點頭。
姚千蔓接著說:“三叔三嬸也不行。”
姚家軍是三堂妹的,而十惡不赦的大罪裡就有‘忤逆’,大晉還是講究孝道的,三叔三嬸是三堂妹的親爹娘,送到燕京做‘質’,但凡出點差錯被按住了,三堂妹這裡,不好推脫。
能在親爹被蒸的時候,說出‘分我一杯羹’的人……跟三堂妹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咱們同輩的兄弟……”沉吟著,姚千蔓眸光閃了閃。
姚千枝看她,無聲的搖頭。
姚千蔓就垂下眼簾,嘟囔了一句,“在怎麼努力平衡,咱們這個性彆,真是天生就弱勢。”
兄弟進京‘謝恩’,不管是哪房的,隻是他是個男的,有條‘根兒’在,但凡被哪方勢力拿住了,架起來當個幌子用,她們這邊兒就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兄弟們就算了吧。”姚千蔓咬著牙。
“那沒剩誰了。”姚千枝說著,仰頭望天。
姚千蔓啞然揉臉兒。
兩人都露出一臉牙疼的表情。
無聲沉默著對視了半晌兒,齊齊歎了口氣。
“招人吧,都聚一塊兒,咱們聊聊。”拍著大腿,姚千枝放話。
姚千蔓看著她,默默點點頭。
攜手並肩,她們站起身往外走,步伐堅定而沉重。
有的時候,做出決定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取舍之道,利弊之彆,是她們必須要學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