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地上聽的!
馬蹄子那個響!
“快快快,隨我出城迎接。”楊良東聞言大喜,把小廝往地上一扔,揮手招呼楊家一眾,隨後,率先大步出城門。
楊家眾人連忙上前,急匆匆跟上,王三郎則默默走在最後頭,伸手扶了小廝一把。
小廝被扔的一頭正磕在馬車輪子上,正眼冒金星,掙紮著起不來呢,哪知被主子扶了,不由感激的點頭哈腰,口中連連稱‘不敢’。
王三郎不甚在意,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小廝恭身離開。
就耽誤了這麼片刻的功夫,王三郎一抬頭,就見楊良東已經迎著姚千枝進城門了。
一身金盔銀甲,手裡倒提著寒光閃閃的大刀,她騎著匹純黑俊馬,端是英姿颯爽。
楊良東就站在她馬邊,恭手行禮,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什麼,不過,讓她這麼一襯,幾乎都沒玩意兒了!
看著那麼猥瑣~~
探頭往後瞧,就見姚千枝身後,烏鴉鴉一群人,俱都甲胄在身,腰杆筆直,王三郎是數不出具體有多少,反正無邊無沿。
城門都堵嚴實了!
身為外州武將,按理姚千枝想帶兵入境,金州各府官員是絕對不會允許的——除非她像苦刺一樣,翻山越嶺尋山道入州,還不能進城……
正規渠道——姚千枝進楊城,隻能是攻打進來,不過,朝廷還在,晉國猶存,幾方勢力誰都不肯先動手明麵造.反,姚家軍要控製金州,都隻用了經濟手段……其中不便,可想而知。
但是,此一回……有楊家周旋,四處找關係,托交情,撒下大筆銀錢,把金州各城府台喂的飽飽的,請姚家軍來剿匪……
這理由正當的,姚千枝是不廢吹灰之力,帶著一萬精兵,遊走金州各地。
晃著晃著就進楊城啦!
還是城門四開,楊家族長親自把他們接進來噠!
這個感覺啊~~
真是說不出口的酸爽。
引狼入室說的就是他——姚千枝高坐馬上,俯視著楊良東,眼底深處,有種——或許應該稱之為憐憫的神情。
進得城來,先將大軍安排下——楊家早早給備了軍營——姚千枝帶著兩百近衛,跟著楊良東來至楊家大宅。
礙著她是女子,且她的近衛多是女兵,楊良東就在三子的提醒下,備了楊家女眷們招待伺候。
多是旁枝女子——出嫁姑娘、外來媳婦們之類的。
王三郎的兩個姐姐,亦被娘家招回。
實在是,對楊家閨閣千金們來說,伺候兵丁,哪怕是赫赫有名的姚家女兵,那都是非常掉份兒的事!
到不如為些個需要娘家相助的出嫁姑娘、被婆婆威壓著來的外來媳婦們,來得好使喚!
——起碼聽話。
這是王三郎的原話,楊良東覺得很有道理,自然從善如流。
楊家旁枝外嫁的女兒們,那些夫家沒甚權勢的都被招回來了,王三郎的兩姐姐連同她們的女兒在內,足足百多明做‘嬌貴’,則做‘侍女’的楊家姑娘並媳婦們,穿梭在女兵中間。
姚千枝帶了兩百女衛進楊家呢,光給她們端茶倒水送點心,伺候她們洗漱,就且得人手!
不過,有王三郎這個‘後門’在,他兩個姐姐和三個外甥女都被調到了主屋,就‘行走’姚千枝身側,算是照顧她們了。
畢竟,外頭天還挺冷的,客房的環境,哪能跟主屋比?
毫不客氣,姚千枝大馬金刀坐在最上首,俯視著周圍楊家人,她摸著手邊的刀,露著雪白的牙齒跟楊良東寒暄著,時不時的,眼神瞟向窗外。
看這天色,時辰應該差不多了吧。
苦刺她們,不知道到了哪裡……
——
楊城城門口,守門的兵丁們在寒風中搓著手。
凍的瑟瑟發抖,他們臉色發青的呼喝踢打著過往進城的百姓們。
穿著官衣兒就是爺,來往進城的都是窮苦人家,哪個敢跟他們硬,都老老實實任他們做耍,交出雙倍的城門稅,牛車細筐裡,準備市集賣銅兒錢度寒冬的糧食、細布、柴夥……任他們隨意抽走個一、二成……
百姓們連話都不敢說。
就那麼眼巴巴看著。
“窮老巴子,酸透了腔,沒個甚的好東西。”守門兵裡有人從個做屠夫打扮的農人竹筐內,抽出幾斤豬肉,挑挑撿撿俱不大滿意,勉強抽刀跺了一半,“連塊肥的都沒有,你家缺油水兒啊!”他罵罵咧咧的,把餘下的肉扔到地上。
白的雪、黃的泥、紅的肉,‘啪’的一聲,豬肉陷落,那屠夫連話都敢說,飛身上去把肉撿起來,“滾滾滾!”守門兵飛出一腳。
屠夫被踢的一哆嗦,腳下抹油般,飛快跑了。
來往百姓們看著,縮脖搭腰,俱都無動於衷。
車流人馬,來來往往,行色匆匆,楊城城門口,跟往日相同,一派安靜從容景象。
突然,城門樓子上頭,有兵丁橫出半個身子,探頭大聲嘶吼,“關城門,有敵襲!!”那動靜兒,真真狼嚎一般,嚇的底下守門兵們身子一哆嗦。
“什,什麼玩意?誰來啦?”他們瞪大眼睛,手裡拿著刀,都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
金州地理位置特殊,楊城在正中心,楊、王兩家養著近萬的私兵,楊城安全都歸那些人管。他們這些守門兵平時打地痞、鬥流氓都不用,就是欺負欺負老百姓的本事,此時一聽‘敵襲’,第一個反應竟是‘不可能’!!
隨後,就是兩股顫顫,想要逃跑!
“關城門!快關城門!!”城門樓裡嘶吼不停,站在高處,看著遠處地平線烏鴉鴉,那一群急襲而來的奔馬,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光芒的盔甲……城門樓裡的人膽都寒了。
“哦,關門,關門!”城下守門丁們恍然,踢打開不知所措的百姓們,幾隊齊齊往前奔,來到城門絞盤旁,他們擼胳膊挽袖子,死死握住,使下吃奶的勁兒……
額頭手背青筋暴出,城門口,就聽‘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響,城門緩緩滑動。
“這是咋啦?快跑快跑!”
“有敵襲,是土匪來啊!”
“娘呦!”
“二子,快跟爹跑!!”
百姓們察覺不對,喊叫著四下逃散開來,城門口除了兵丁們礙於職責,餘者——如秋風掃落葉般,那叫個一乾二淨。
“旺旺旺~~~”由近而遠,連狗都跑啦!
楊城——兩扇朱紅城門在絞盤轉運下,緩緩關閉著。
突然,“這是怎麼了?出事了?”疑惑的男聲響起,楊九郎一身青襖短打,帶著二、三十個做管事下人打扮的隊伍,仿佛要出城辦差似的。
“哎啊,楊九爺,快來幫忙~~出事了,出事了!”守門兵們滿頭是汗的高喊著。
楊九郎是王家大管事,時常外出做生意,王家是商戶,不似楊家高傲,非官不交。他們跟守門兵啊、衙門皂吏啊之類的小人物,頻頻打交道,彼此不說多好的朋友,到都能混個臉熟兒。
此一回,一見楊九郎來了,還帶著這麼多人,個個膀大腰圓,滿麵橫肉,看著就能行走草原,生殺胡狼的漢子,守門兵們大喜過望,連聲招呼,“有人來攻城!!城樓兄弟們看見了,九爺,你來的正好,趕緊讓爺們來幫忙,把城門關了!”
“哦!敵襲?我的天爺,這是誰來了?”楊九郎做驚詫臉,連連揮手吩咐左右,“趕緊的,過來搭把手。”
他叮囑著,一眾人往城門口跑。
守門兵丁們心裡那口氣一鬆,就答道:“這寒天雪日的,誰知道哪裡來的,餓不死的賊種兒?把城門關了,兄弟們看守著,咱還得稟告府台大人……楊老爺那兒,勞九爺給帶個話兒……”
楊城城牆高五米,城門一關,等閒沒人打的進來,因此,他們到不是特彆擔心。
“這不礙的,不是個事兒。”楊九郎應答,領著一眾手下上前。走到盤絞旁邊,還未等兵丁們挪身讓地方,他突然變了臉,厲聲一喊,“動手!”
他身邊,那些個膀大腰圓、滿麵橫肉的漢子們,齊齊掏出兵刃,衝著兵丁們就砍過來啦!
“哎哎哎??這怎麼個意思?”兵丁們大喊一聲,都沒反應過來,就被迎麵劈中。
“一個都彆放走!”楊九郎手裡拿著兩把短劍,一邊喊,一邊揮舞著上前。
膀大腰圓的漢子們大喝應聲,“是!!”
隨後,如虎入羊群一般,橫殺豎劈。
說句實話,楊九郎帶的這些人,身手其實不算特彆好,他們都是行腳漢子,仗著身大力大不虧,並未受過什麼真正訓練——王家私兵都握在楊良東手裡,王三郎真正是個純粹的商人,手底下其實沒什麼武力——不過,仗著出奇不意、攻其不備,王家這些壯漢們,一劍一連竄兒,把兵丁們都殺毛了。
守門兵本來就沒多少人,四個小隊罷了,三下五除二殺的乾乾淨淨,楊九郎擦了擦短劍上的血,滿麵冰冷,把手一揮。
王家漢子們心領神會,順著繩梯爬上城門樓子,把撩望示警的幾個兵,有一個算一個,全踢到城牆下了。
‘啪、啪、啪……’數連聲響,‘嗷嗷’的慘叫傳來,五米高的城牆,人跟拍肉餅一樣,摔的血肉迸濺,橫飛四裡。
“好生收拾收拾。”看著這一幕,楊九郎皺了眉,收起短劍,低聲吩咐。
王家漢子們就把兵丁的屍身們拉扯到一塊兒,俱推在城牆邊角兒。
順著他們的屍身,鮮紅的血流出來,輔滿大地,將昨夜飄落的白雪,染做胭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