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打定主意,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到把一臉大義凜然的徐皇後架在半空,進退不得,很是尷尬。
微微抽了抽嘴角,看著麵目扭曲的小皇帝,眼見他舉起手來,想起近日風傳,這人打死宮妃乳母,端是暴..虐不堪,徐皇後心裡徒生恐懼,忍不住後退一步。
韓太後見此狀,趕緊伸手要拽她。
被人家母子倆前後‘夾.擊’,徐皇後頗有幾分進退兩難之勢。
“徐國公,你方才所言,是為何解?”就在這當口兒,喬蒙挺身而出,朗聲追問,瞬間聚集了殿內所有人的視線。
大夥兒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而喬蒙身後,喬閣老和喬承業兩人合夥都沒拽住他,如今滿臉俱是懊悔之色。
大夥兒把同情的目光送給了他們。
“喬世子~~”眼見有‘小夥伴’搭台子,這場大戲終能唱下來,徐國公暗暗鬆了口氣,給了喬蒙一個讚賞眼神,他轉身麵向群臣,尤其是宗室,“我徐家深受先帝大恩,得此驚駭秘聞,實不忍令先帝蒙羞,大晉蒙難……”
他高聲說著,抬手指向韓太後,“此女並非韓家女,乃鄉間農婦,且早有婚育。韓載道親女早年私.奔,已被其親手誅殺,如今高坐太後位置,受天下貢奉者,非世族貴女,不過野魯村婦,就連此逆種……”他眼神橫向小皇帝,冷語著,“亦是血脈有疑。”
“韓氏農婦選秀前便已成親,生有一子,早非清白之軀,她進宮育有逆種……”語氣微頓,徐國公沒說下去。
然而,那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質疑小皇帝的血脈。
哪怕他是足月而生,但是,要真有個冒認貴女進宮的農婦親娘……那就是‘黃泥抹□□裡,不是屎都是屎’了。
“韓氏逆襲,欺君妄上,混淆皇家血脈,著實罪該萬死。”把槍頭轉向韓家,徐國公高聲斥責。
韓載道:……
終於反應過來了,“你放屁!!”大步奔上前,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麵臉紅耳赤,額角青筋亂暴,那模樣仿佛隨時會爆血管一樣,他衝向徐國公,伸手就要拽他衣領,“你,你,你這信口雌黃之輩,膽敢隨口汙蔑萬歲爺和太後娘娘,你,你才是亂逆之輩,合該誅滅九族……”
大聲斥罵著,他揪著徐國公,一副要跟他拚命的架勢。
“呸!”徐國公伸手推了他個跟頭,迎頭啐了他一口,“無恥小人,吾不屑與你爭辯!”
你們父女怎麼都這毛病??韓載道大怒,頂著滿臉‘晶亮’,轉身悲戚戚高喊,“萬歲爺,臣冤枉啊~~”他跪地叩首,滿臉都是淚。
實則,心裡都虛的不行了!!
怎地?好端端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兒,他先頭怎麼一點風聲沒得著,徐國公不是瘋子,帝後大典,他敢讓女兒這麼鬨,手裡肯定是握著證據……韓載道額頭觸地,狠狠咬著牙。
立在一旁的承恩公府——韓家一眾人,同樣麵色難堪,齊齊出聲,高呼‘冤枉’。
當然,他們大多數人是真覺得‘冤枉’……太後娘娘是假的?不是他們家姑娘?這怎麼可能?簡直荒天下之大謬,說瞎話都說不出利落的!!
昔日,他們家的姑娘乃是燕京貴女圈兒的風雲人物,見過她的人不下百餘,他們做假給換了?怎麼換的?臉竟然還一模一樣?他們難道有給人換顏的通天本事?
韓家一眾紛紛出聲,你一言我一語,嚷的人耳朵嗡嗡響。
他們人多勢重,承恩公府足足到場二十多人,徐國公孤單單一個‘雙拳難敵四手’,根本辯不過他們,“公道自在人心,你們如此醜態,不能蒙天之眼。”
幾番爭辯,都被韓家人給懟回來,徐國公急了,甩袖大吼。
殿內局麵有些亂了。
韓太後一手拽著小皇帝,一手捂著胸口,麵白如紙,餘光掃向姚青椒,內裡滿是尋問之意……
姚青椒微微搖了搖頭。
韓太後便抿了抿唇,無聲看著韓家人‘圍攻’徐國公。
而徐皇後,亦被憤怒的小皇子握著手腕,麵現痛楚之色。
殿內的亂相,姚千枝根本沒有注意,她的目光一直凝聚楚敏身上,根本沒有移開。
什麼徐國公、徐皇後,都不過是先鋒官罷了,楚敏才是壓軸的大戲,他不上場,姚千枝就不會輕易出手。
不過……餘光微微掃向殿內,她垂下眸子,徐家父女倆打頭,喬蒙協助……這場大戲,楚敏還會‘參加’嗎?
他會選擇隱於幕後,讓豫州一係做個‘皇袍加身’的無可奈何之人?
姚千枝扯了扯嘴角,沉默注視著。
“妄逆!!”
“無恥!!”
“大膽!!”
“汙蔑!!”
大殿裡,韓家一眾把徐國公團團圍住,一個個的大罪,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湧來。
把個徐國公砸的頭昏腦脹的。
朝臣們沉默的沉默,合稀泥的合稀泥,隻有喬蒙聲聲揪住這事,幫著助攻打圓場~~
“國公爺,你不是有證據嗎?眼下天地做證,先帝有靈,你到是呈上來啊!”他把徐國公從韓家眾手裡‘解救’出來,急切的道。
“這……”徐國公老臉陰沉。
他是新進投靠豫親王的,還是被抓住了把柄。如今肯做出頭鳥,這足夠表忠心了,難不成還想讓他全擔著?這怎麼可能?
更何況,楚敏並非儘信他,幾個重要人證,不過給他個小小丫鬟,根本不丁事兒啊!
那不過是個三等,根本未曾伺候過‘韓姑娘’身側,隻隱約知曉她閨中跟馬夫有私.情,連點實證都沒有,用個屁用?
徐國公咬牙,眼神使向楚敏。
楚敏微微蹙起眉頭,餘光掃向身側跪著的幾人。
“國公,莫要猶豫,先帝看著呢。”喬蒙高聲。
喬閣老和喬承業看著他,恨的眼珠子發藍,恨不得把他原地打死。
“放肆!”幾聲‘先帝’激怒了萬聖長公主,一身寬袖大袍,她緩步行至殿中央,目光環視,麵色陰沉,她厲聲喝著,“都給本宮住口。”
做為宗室圈兒裡的‘大拿’,在燕京這地介兒,萬聖長公主還是很有威儀的,她出麵了,殿內一眾——包括韓家人在內,俱都靜了音,將目光投射過來。
“天地不豫,今日大婚不吉,典禮暫緩,諸君且散吧。”她沉聲道,又轉頭望徐國公父女,“你二人暫且留下。”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打發了諸臣‘外人’,在關起門來自家商討。
太後身份遭疑,皇帝或許不是先帝血脈……這事兒若擱在盛世朝堂,那幾乎就是震天撼地之禍,不殺個流血成河,屍橫遍野,那都不能算完。然而,就目前大晉國這局麵……嗬嗬,指不定哪天就亡了!朝臣們大多各有異心,哪怕投靠了旁個‘主子’,都還是以自保為重。
小皇帝是不是真的?看眼前這情況,徐國公父女不依不饒的,早晚能掰扯清楚,他們又何需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非得看個現場呢?
二手消息一樣是消息嘛。
效果差不多。
‘牆頭草們’從容準備告退。
至於殿內那稀有的一、二忠誠之人,麵對小皇帝這樣的‘聖主’,他們的‘忠誠’目標其實不過家國百姓,皇帝血脈不純正這等‘驚案’,對已經墜墜崖邊的大晉,實是太沉重的打擊,根本就承受不了,他們巴不得這是假的,甚至,哪怕是真的,最好也彆追究,打成假的……
至於倒黴催,被換了帽子顏色的先帝……
——死都死了,為了大晉錦繡江山,您忍忍吧!
朝臣們心思各異,行動相仿,都起身緩緩後退,而宗室和外戚們則眉頭緊皺,動都不動,然,心裡同樣煩亂著。
外臣裡,禮部尚書腿腳最快,本來站小皇帝和徐皇後身邊的他,優雅而敏捷的退到門檻邊兒,打算把站殿外頭,聽不清裡間動靜兒,正隱晦張望著的官員們攆走,誰知,還未等他張嘴,大殿裡,楚敏突然開口,“諸君暫且留步。”
一派優雅從容,他躍眾而出,將群臣留住了。
徐國公和喬蒙見他出麵,情緒瞬間大定。
韓首載滿麵陰沉,眼神凶猛之餘,隱有幾分慌亂之態。
緊緊攥著小皇帝的手,韓太後臉頰肌肉抽搐著,急促的喘息。
徐皇後則看著情郎,目光頗有些癡迷之態。
至於朝臣們——在豫親王世子出麵的時候,他們心中便有了幾分了然,腳步暫緩,胸口萬端心事起……到底該站哪邊呢?
姚千枝默默注視著,嘴角勾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