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挺好奇的,君家鐵騎便算了,人家有主公冠軍候,但……皇陵軍那邊,你做何不把他們交給雲止?”姚千枝慢悠悠喝著茶水兒,神態頗有幾分不解。
雲止是雲澤獨子,最有權利繼承皇陵軍的人——主公遺脈,還有宗室血統,這樣的少主,皇陵軍不會不聽令尊崇的。
他來統率,比起萬聖長公主這樣的未亡人來說,明正言順多了。
——行事都更方便。
畢竟,萬聖長公主在尊貴,都是個寡婦。身為女子,在北地——呃,或許說姚家女人們沒冒出來之前,性彆,就是天生的劣勢。
“止兒那孩子,太過較真兒了,他手中無人還……”跟韓載道懟成那樣,把皇陵軍給了他,他不得跳起來誅殺亂臣啊,到時候,是清君側還是造.反,那都說不清楚啦!
萬聖長公主一臉複雜的歎息,“不管他做出什麼事,闖出多大禍來,我握著皇陵軍,這就是個保障,是我母子倆能穩坐釣魚台的依靠。”
要是給了雲止……嗬嗬,天知道他能乾出什麼事來!!
萬聖長公主身為他親娘,都不敢去想象。
“你這麼考慮……其實也對。”想起雲止那性格,姚千枝垂眸琢磨了琢磨,覺得有點道理,頗認同的點點頭,她瞧向萬聖長公主,玩味一笑,“畢竟,你若不握著皇陵軍,我今日怎麼會特意來尋你,這麼好言好語的相勸?”
“區區一個攝政王位而已,你若真想止步與此,恐怕就不會來跟我商量。”到了這地步,萬聖長公主在不擺架子‘本宮本宮’的了。豫親王已經駐軍相江邊,眼看就能渡江打過來,她就顧不得跟姚千枝慢慢周旋,隻是苦笑道:“我是大晉長公主,而你,則是個不甘止步攝政王,肯定要‘往上走’的人,你來問我意見,我能說什麼?”
如果姚千枝願意給大晉國臉麵,做了攝政王便罷。哪怕她真的權傾朝野,挾天子令諸候了,萬聖長公主都能接受,但,她說‘暫時’,且明確表示要‘更近一步’……
她是曆經三朝的晉國長公主,是先帝的親妹妹,身邊圍繞著那麼多宗室子弟,哪怕知道阻攔的可能性不大,她都說不出那個‘好’字來。
“你能說什麼?”姚千枝挑了挑眉,“儘你長公主的責任,保護好楚氏滿門吧。”
“楚氏?”萬聖長公主苦笑著,“那是宗室啊。”
他們是皇族!!
“宗室什麼的,就彆想了吧,富貴安穩不好嗎?”姚千枝聳肩,翹翹嘴角。
她來此,是準備談條件。礙著皇陵軍、君譚和雲止,她會給萬聖長公主麵子。因為眼前的局勢,她願意和平解決,讓出一定利益,但是,登基為帝,這是底線……楚氏一族便能隻個富貴家族,還想繼續做宗室,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沒的商量了?”幾乎是絕望的期待,萬聖長公主看著姚千枝。
姚千枝無情的搖頭。
萬聖長公主瞬間頹然塌進椅子裡,緩緩閉上眼睛,表情變幻莫測——於掙紮、拚命、心死和妥協間來回轉變,很是‘豐富多彩’。
姚千枝同樣沉默下來。
屋裡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半晌,姚千枝率先開口,“殿下,我不算個性情溫和的人,然而,自認還有幾分容人之量,楚氏宗族……若是識相,高官厚爵不敢說,最起碼,我能許他們一世富貴安樂。”
反正,楚家子嗣不豐,連外嫁女都算上,亦不超過百人,如果供他們錦衣玉食,就能平平順順的接收大晉國,姚千枝並不介意多花點銀子……
反正,幕三兩扶桑稱王,挖銀礦挖的不亦樂乎,幾乎每個月都往北地送好幾船的白銀,姚家軍有錢著呢!
“前朝遺脈,想平安度日?唉,哪有那麼容易。”萬聖長公主幽幽長歎。
就算姚千枝大度,能容得下楚氏一族,但,亡國之輩,尤其還是皇脈,想安穩度日,那難度簡直高到無法形容,就不提新朝的開國元勳們,便是歸順的那些舊朝老臣,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先帝給她說過的那些大晉開國時候的故事,她還沒忘呢!
如今,大晉前朝——陳國的皇族遺脈們在哪兒?
早就死絕根子了!!
“殿下,你彆那麼絕望嘛,我早說了我是個能容人的,楚家宗族,隻要有一個出色的,能在朝裡站住高位的,你們背靠大樹,還是能乘涼啊。”姚千枝語重心常。
萬聖長公主聽著……心裡不由更難受了。
楚室宗族裡,但凡有一個有能耐的,大晉怎麼會落到這個下場??
“便是想乘涼,沒有人能做那樹啊。”她痛心疾首的說。
姚千枝就攤了攤手,提醒道:“怎麼沒有?你有兒子啊。”
雲止雖然不能做武將,腦筋有點硬,但他是有能力的,不說首輔次輔,執掌乾坤吧,起碼一府尚書位,他還是能勝任的。
這點,姚千蔓跟她提過。
——雲止統籌管理的能力,正經不錯。
“緩之?”萬聖長公主一怔,喃喃道:“他,他姓雲。”他並不是宗室!
公主的孩子,不管血脈多近,按時下風俗來說,便是楚室最遠的支脈,都比雲止來得明正言順。
他根本就不是楚家人啊!
“殿下,你腦子怎麼這麼僵呢?你管他姓什麼,能張開羽翼,護住你想護的人,不就行了嗎?”姚千枝就道:“雲止能耐不錯,性子還好,跟我手下人相處的很平和,他還是錦城摯友,你不用擔心他在朝中孤立無緩,這不是挺好的嗎?”
“我……”萬聖長公主遲疑著,心裡很猶豫。
一則,她心疼孩子,“緩之是我兒子,他不姓楚,沒理由背上這麼沉重的包袱……”身上掛著前朝皇族楚家人,她兒子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二則,她終歸不大信任姚千枝,“人心易變,時世總會隨著各種意外而轉移,姚總督如今信誓旦旦,但日後……”你穩坐乾坤,大權在握,一個看楚家不順眼,直接連根給拔了,我個孤老太太,伸不長你,拉不斷你的……
更何況,到了那會兒說不得多少年過去,她兒子早就跟楚家捆綁一塊兒,撕都撕不開……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姚千枝反悔處理楚家的時候,在把她兒子給稍兒上……
到那時節,萬聖長公主不得連哭都找不準調兒啊。
——畢竟,家人沒保住,還把兒子搭裡了。
“……你想的還挺多……”琢磨著萬聖長公主的顧忌,姚千枝抽了抽嘴角,頗有些頭疼的感覺。如何取信於人?這問題她確實沒考慮過,且,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肯定,如果日後楚家人鬨騰,惹她不順眼,她會不會乾脆翻臉,給人家絕了根兒……
垂眸思索,她沉默著考量。
萬聖長公主的雙眼,一措不措的盯著她。
好半晌兒,姚千枝突然一拍椅柄,下了多大決心的似的道:“殿下,這樣吧,你要真這麼不放心,咱們就來聯個姻,你把你兒子給我吧。”
“啊?”一時,萬聖長公主都懵住了,“你說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難道真是歲數太大,耳朵聾了?
“把你兒子給我,咱們兩家聯個姻,彼此成了親家,一般二般的錯處,我就能放下了。”姚千枝一派從容。
萬聖長公主依然懵著,“聯姻?我兒跟姚家女……你那幾個姐妹?”
“當然不是,既是聯姻,那肯定是我啊。”姚千枝指了指自個兒。
跟前朝遺脈聯姻這種事,她怎麼可能放心讓旁人做?
“你,你嫁我兒?”萬聖長公主不敢置信。
姚千枝翻了個白眼,“想什麼呢?當然是你兒嫁我!!”
萬聖長公主便不說話了,似乎是消化,似乎是考慮,半晌,她開口試探,“男皇後?”
這算什麼品種?
“皇後或親王。”姚千枝瞧著她,抿了抿唇,“皇後居深宮,入宗冊,親王領官職,無正名。”她輕聲說著,意思很明顯。
——選皇後,雲止就得困居深宮,如他無數女性前輩一樣做‘賢內助’,選親王的話,他可以正常生活,上朝做官,除了不能領兵,樣樣不差旁人,但是,沒有名份……
同樣都是‘嫁’姚千枝,然,這兩項選擇中的距離,那是天差地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