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修改)(1 / 2)

天命為皇 燕柯 11572 字 9個月前

宋征這話太犀利了, 刹時, 屋裡像被按了靜音似的, 瞬間鴉雀無聲。

豫州武將們麵麵相覷,俱都滿臉脹紅,額間青筋暴出, 怒目圓瞪, 他們捏著拳頭,眼看都要暴起打人了, 然而,偏偏理智還是控製了他們。

哪怕那位懟了唐王妃,性格最粗魯暴燥的,都隻是瞪著幾乎快滴血的眼睛, 拚命克製住想殺人的衝動。

畢竟,他們就算是武將,就算凶惡野蠻, 然而, 他們終歸還是講理的。

宋征所言,哪怕聽著在刺耳,他們都必須得承認,人家說的是對的。

他們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對武將們來說,打不過人家, 那就萬事皆休。不管嘴上說的多厲害,但是,姚家軍贏了他們, 還贏的那麼徹底,他們心裡,隱隱是有些服氣的。

唐王妃做了那麼多年豫州主母,受過她恩惠的人多如牛毛,能被她深夜叫到宅子裡——而且還真的一叫都來了的將領,俱都是她精心挑選出來,人品性格算不錯的,姚家軍將他們打成這樣,他們惱怒歸惱怒,但不會不承認人家的能耐。

就算粗魯如懟了唐王妃和宋征的白將軍,在唐王妃受楚曲裳搓磨,對外‘稱病’那會兒,都曾經派家眷來探望,私下給送過東西。

對一個六十多歲,眼看半點用處都沒有,娘家還歸降敵方的主母來說,他們算是厚道了。

“宋征,你特娘的!!”白將軍鐵拳緊握,都快攥出血來了,呲著牙咧著嘴,他滿麵猙獰的衝上前,“你咋不盼著點兒好,竟說喪氣話,還敢竄當娘娘離開!”

“擦,這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婦道人家,你讓她往哪跑?唐家已經那德行了,就唐謫那小白臉子,他能護住娘娘嗎?”

“唐家本來就已經軟囊踹……咳咳,投了那邊了,萬一讓孟家那群狗發現娘娘要逃,他們能放過?”他粗聲嚷著,“娘娘是小公子的嫡祖母,名份在那擺著,他們怕是正愁找不著理由‘處理’娘娘,你還給送過去一個?”

“你彆不是讓孟家狗給收賣了,要坑娘娘吧?”

就算是武將,能混到頂尖兒位置的,就沒有一個是傻子,感覺今天氣氛有些不對,白將軍眉頭一挑,衝著宋征咆哮起來,但是眼角餘光,卻時刻觀察著唐王妃的舉動。

被噴的滿麵吐沫,宋征拿手一抹,視若無睹。

宋征在前,白將軍在後,兩人‘攜手’把窗戶紙兒給捅破了——不拘是豫州軍的現狀,還是唐王妃的處境——都窘迫難堪的進退維穀,向前往,條條大路俱堵死,根本沒有絲毫出路。

哦,不!其實,他們還是有希望的,那就是學了唐家,乾脆就投了……咳咳咳,但是,血海的深仇,豫親王還掛在鑫城牆頭呢,且,都是大老爺們,三州長起來的,讓他們從今後趴娘們裙子下頭過活,琢磨琢磨……還真是不太甘心。

於是,那所謂的歸降念頭,豫州將領們哪怕就在腦海微微閃過一抹,都要暗罵自個兒兩聲‘窩囊廢’,然……每每總忍不住想起。

隱隱約約的,竟然還覺得挺美好。

畢竟,跟姚家軍那樣的‘牲口’對敵,著實是太可怕了些,但,他們要是變成戰友的話,那感覺真就是有點兒~

嗬嗬嗬……美滋滋了~

手邊端著茶杯,靠坐太師椅背,眼前眾將的細微表情,唐王妃一覽無遺,心頭吊著的繩兒微微鬆開,她緩緩噓出口氣。

很好,看來就如喚兒所言,姚家那位攝政王確實很厲害,真把豫州軍打狠了,打怕了。

那她今日所為……哪怕一時得不著效果,亦不用懼怕被反水,就此翻船了。

心裡打定主意,唐王妃深深吸呼,握緊拳頭,“諸君請聽我一言。”

眾將領們瞬間回憶起了他們此來的目地,將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

唐王妃眸色微沉,心中衡量片刻,眼神橫掃眼前這幾人,她歎息開口,“老身心知諸君,都忠義勇武之人,便是對我這老婦,都存有一份仁義之心,對王爺同是忠心耿耿,不過……”

“唉,自古忠孝兩難全,誰家中沒有老父老母、妻兒家眷,戰到如此地步,諸君已是對得起王爺……”輕聲細言,她娓娓道來。

眾將領們就聽著,麵麵相覷。

最近,還是宋征提前開口,“娘娘,您這意思是?”

都不是傻子,唐王妃如此時節,如此局勢,說出如此話來,那意思……不就是讓他們歸降嗎?

“……終歸,留的大好性命,萬事才有可能。”唐王妃沒徹底明說,然而,誰能聽不懂呢?

眾將領一時就不言語了。

彼此互相看著,氣氛無比尷尬的同時,又帶著股子莫名輕鬆的感覺,仿佛那層一直死死糊著的窗戶紙兒,一下被誰捅破了般。

——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沒個心裡顧念,局勢到了如今這般,已經是寸步難行……”敘敘緩緩,唐王妃就那麼坐著,溫聲細語勸了足有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期間,到沒說什麼驚人之語,所做所為,無非兩個方麵罷了。

其一、給他們的‘歸順’找足了理由,都是家眷老小‘拖累’,並非他們膽怯,隻是顧念太多,才萬般無奈的‘妥協’。

其二、代替已逝是豫親王原諒他們,讚同他們做的已足夠好……

說白了,就是給他們台階下。

常言說的好: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誰活著誰願意送死?人家姚家軍如狼似虎,姚千枝武神臨世,‘做’過數場,他們從根兒裡算,就是打不過,眼見肯定讓人家滅種的命,且,孟家還那樣態度,事事緊迫,寸步不讓……

豫州將領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想歸降,保下性命的念頭,隻是‘大男人’當久了,姚家偏偏還是娘們當家,他們著實放不□□段兒而已。

人嘛,一口咽不下的犟氣兒硬撐著,那是真敢拚命的——尤其是在三州風氣下,教育出來的武將們,有時候,為了麵子,他們完全可以不要裡子。

如今,唐王妃要做的,就是把他們的‘麵子’修補起來,讓他們能心安理得的投降。

就這麼著——‘郎有情’、‘妾有意’,誰都不是‘貞潔烈女’,此一晚的秘密會見,豫州將領們雖然沒有當場表露出妥協意思,然而,瞧他們那神態表情,唐王妃就知道,此事已然十拿九穩。

並不逼迫,隻將態度表示明白,她的話峰一轉,又細心關切了他們幾句後,便直接就散了。

終歸,此時夜深,孤……好多男和寡婦一屋兒,確實好說不好聽,唐王妃沒多留他們,俱都給打發走了。

而豫州將領們——今晚受了太多衝擊,一時頭昏腦脹,心思煩亂,便沒多留,起身告辭。

不過,他們離開前,宋征特意慢了一步,回首看了眼唐王妃,給了她個‘且安心,一切有我’的眼神。

唐王妃便垂了垂眸子,心突的一鬆。

身為豫州主母,她做這等誘勸屬下將領歸降的事兒,說真的,確實是很危險的。哪怕被她喚來的,都是精挑細選,受過她恩惠的人。但,古語有雲:知人知麵不知心……

但凡她今兒叫來的人,有一個或真忠義、或立場偏向孟家,甚至,就是個愣的,把她這意思往出一捅,不用彆人,孟側妃就能活扒了她的人皮,用來祭旗。

她是個寡婦,根本離不得內宅寸步,所觀所見終歸拘束。在她麵前,豫州這些將領沒露出什麼異樣神色,看起來似乎頗動心的模樣,然而,一步踏出她這院門,誰知道他們會遇見什麼,突然就‘觸動心靈’,決定跟徐州共生死……

然後,義憤填膺的把她這個‘無德背夫’之婦給供出來了呢?

這都說不準的事兒啊。

幸而外頭有宋征奔波,幫她維護‘勝利果實’。

眉頭展了展,她徐徐吐出口氣,腰背挺直坐在太師椅裡,她眼神慢慢柔和,開始遙想起從未見過的孫女相貌來。

那應該……是個四、五歲的嬌□□娃娃吧,從未見過老祖母的麵兒,不知會不會怕她?不過,沒關係,她很快就會到燕京去,到時候,有的是時間跟孫女相處,慢慢的,總能培養出感情的。

——

不出唐王妃所料,人性嘛,總是衝動的。

在她宅子裡,豫州將領們被鼓動的‘心猿意馬’,在她巧舌如簧下,忘卻了塵世所有煩惱,仿佛一歸降,花就開了、天就藍了、萬事萬物在沒有不順心的地方。然而,一步邁出大宅門檻,現實種種壓力,俱都迎麵飛撲而來。

背主棄民,獻城歸降——這種事乾出來,他們是要遺臭萬年的。

史書上都得記上一筆,他們得被戳一輩子的脊梁骨。

“走走走,喝酒去!!”出得府門,一眼瞧出幾人臉色不對,宋征麵不改色,一把攬過身邊同燎,燥聲道:“這特娘的滿頭亂麻,簡直煩燥個死,兄弟們陪我喝幾盅,咱們不醉不歸。”

男人嘛,尤其是武將,哪有不貪杯愛酒的?尤其還是這進退兩難的時節,有人相邀共飲,他們肯定沒有拒絕的道理……

“成成成,到你家裡。”

“老宋,我記得你那有窖了百年的梨花燒,這回不能藏私啊~”

“這特麼的惱心,喝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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