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候君譚——彆看他早就是大齡男青年,久戰南方,長年不歸京,且還‘克’死好了幾個未婚妻,但是,就憑他‘黃金鑲鑽石’的候爺身價,出色的個人能力和那張小臉兒,君譚在燕京,依然還是挺有‘市場’的。
當然,那等最頂尖兒的貴族人家,肯定是瞧不上他——人家不願意讓家中嬌女,在守活寡和守真寡間徘徊——但是,那次一等的門戶,卻都眼巴巴望著他呢。
他之所以還未成親,不過是君老太太不甘心‘屈就’,想給兒子找個最好的,這才拖延到如今罷了。
在‘婚姻市場’裡還算走俏——但凡肯微微垂頭,立刻就能‘傾銷’出去,君譚絕對不能算‘砸手裡’那波兒,君老太太熬了那麼多年,都不願意降低挑選兒媳婦的標準,怎麼突然一下就定下了?
如此快捷,如此迅速,如此急促,連通知都未通知他一聲,就直接飛鴿傳書他回京成親……
而且,還給他挑了那麼個人選。
“薑氏女,年二十有一,其父無官無爵,乃民女之身……”盤膝坐在塌前,君譚一雙墨黑眼眸直視陸戚,“這是娘替我挑的嫡妻?是她選出的,冠軍候府未來的主母?”
他沉聲,濃眉飛挑,嘴角露出個笑,“舅舅,這般人選,你讓我相信娘隻是擔心我?”
“呃,這個,譚兒啊,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薑家女家世平平,然而,應是人品出眾,才貌兼備,或是跟你娘投了緣吧。”陸戚一臉訕笑。
“投緣?”君譚麵無表情,“投了那‘薑’姓的緣嗎?”
“呃……嗬嗬嗬,譚兒,看破不說破,你這就沒意思了。”陸戚摸了摸下巴,感覺有些頭疼。
他心裡明白,自家姐姐這事做的確實有些太急了,沒顧及譚兒的心思。大秦初立,像君家這般的晉國老臣想要表示‘臣服’——聯姻新朝貴族,這其實真是挺正常的操作,算不上什麼錯。隻是,譚兒性子倔強一些,且,薑氏女的身份,的確是有點低了。
但是……
“譚兒,其實,大秦剛立國的那會兒,你娘給我來過信,說是本想給你求位公主下降,誰知……”大秦畫風竟然那麼獨特,女兒家一個個都封了王爵,直接招贅進門,唯一封了公主的,還早早就有了人家,冠軍候府是一脈單傳,君老太太哪裡舍得把兒子贅出去?隻能佯佯做罷。
“求不著公主,你娘就想著姚家軍多有女將,能不能幫你尋個誌同道合的?結果,唉……”人家軍裡的女將,但凡品級夠上朝的,個人傾向全是‘招贅’,哪怕有少少那麼幾個願意嫁人,都同樣有言在先——婚後不可能放棄事業——人家是要接著當官的。
但是,武將啊,忙起來幾年見不著人影兒都不奇怪,像君譚,往南方一紮,就五、六年沒回過燕京……要是找個兒媳婦,還跟兒子一樣忙,君老太太估計得哭死。
冠軍候府需要的,是個能守內宅,當主母的‘賢內助’,君老太太考慮再三,忍痛把‘誌同道合’抹掉了。著急選兒媳婦,她本身就有借兒子成親之舉,向新朝投降之意,能選擇的範圍就有點窄,琢磨思索著,頭發都掉了一半,君老太太最終確定了人選。
——薑巧兒。
姚千枝親娘薑氏的外甥女,鐘老姨奶的大外孫女……
當然,這位巧兒姑娘的親爹是個嗣子,本身沒什麼能耐,不過就是帳房,姑娘連正經學堂都沒念過,就是識幾個字兒,本身素質……真心不算太出色,相貌清秀,性格普通,單論軟條件,跟君譚確實是雲泥之彆。
要是一般情況下,她連進冠軍候府當妾都有點勉強。
然而,時事變遷,軟件不行,架不住人家姑娘硬件鋼啊!
‘太後’的外甥女,皇帝的嫡親表妹!
唯一噠!
如此身份,對君家這般手握重兵的前朝降將來說,簡直太有吸引力了!
確實過眼神,這就是君家需要的人——確定了目標,君老太太果斷出手,直接就過府來提親了。而她的背景家世,堂堂冠軍候府,同樣是以往薑家做夢都不敢高攀的人,通過薑氏‘請示’了姚家人,得著個‘自定’的答案……
鐘老姨奶琢磨了足足三天,最後選擇了同意。
她家這個出身,能釣著君譚這樣的‘好龜’,已經是祖墳頭上冒青煙了,至於人家是不是抱著目地來的,求娶真心不真心?是不是就看個身份……
嗬嗬,鐘老姨奶很有自知之明,她家除了‘身份’之外,難道還有拿得出手的地方嗎?自凡來求娶的貴族人家,哪個不是看‘身份’?說什麼真心不真心的,這都讓人笑話……
都到了這個地位,不可能在把孩子嫁回市井人家,鐘老姨奶運用了大半輩子的經驗——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既然都是奔著‘身份’來的,那就彆玩虛兒的,咱們一樣奔著高的走吧。
君譚——堂堂候爺身,領兵大將軍,相貌出眾,能耐不凡,燕京有名的金龜,身邊沒說扯三拽倆的,還挺潔身自好,且,君家確實有誠意,未來婆婆看著同樣挺好相處……
鐘老姨奶有情,君老太太有意,兩位老人一拍既合,就走上了‘定親’的流程。
六禮送完,眼瞧要成親了,君老太太突然想起,拜堂洞房什麼的,她好像不能代替,還得兒子親自上陣,於是,就飛鴿傳書,急召兒子歸京。
當然,這事她早就稟告了秦皇,姚千枝是禦筆親點,同意了的。
隻是,君老太太想的挺好,卻沒料到兒子都那麼大歲數了,居然還鬨了脾氣,接信幾日都不思回京之事,就那獨自生著悶氣,還是陸戚見情況不對,硬著頭皮來勸的。
“譚兒,咱們甥舅共事多年,你跟舅舅說句實話,你氣惱的,到底是你娘私下給你定了親事?還是不滿薑姑娘家世卑微?又或者……”陸戚垂了垂眸子,輕聲問,“乾脆就是厭她身份,不願跟秦皇搭上勾擱?”
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譚前幾樁婚約,同樣都是君老太太給定的,沒見他這麼生氣,且,陸戚亦深知,自家外甥不是個看重門地的人,對婚事的態度,其實挺可有可無,按理不會挑剔姑娘家世,人品好就行了……於是,他氣憤的點,不就剩下身份了嗎?
薑姑娘市井小戶女,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秦皇表妹’這頭銜啊。
“譚兒可是對萬歲不滿?”陸戚沉聲,滿麵嚴肅。
“我……”君譚一怔,神色微微變化,“到不是不滿……”
“那因何氣惱?”陸戚追問。
“就,就是有些不順。”君譚垂眸,輕輕抿起嘴角。
“何事不順?”陸戚心頭一悸,不依不饒,“秦皇並非篡位,亦非造.反,能得天下,乃晉朝末帝讓位,實是名正言順,自得位來,頗有明君之相,海外扶桑國都自來歸順,認做屬國,又治得草原,逐胡人遠走,令其不敢犯邊,哪怕是女皇登基,依然流芳千古,史書都要記上一筆,若因她是女身而冷眼看之……譚兒的心胸,未免不夠寬闊。”
他輕聲,表情漸轉厲色。
君譚就皺起眉,“舅舅,我非因萬歲女身而惱,要真是接受不了這個,我當初就不會妥協……”他語氣裡,滿是無奈。
“那你到底為甚要鬨這彆扭?”陸戚滿麵不解。
君譚則是一臉為難。
“咱們甥舅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陸戚焦急推他。
君譚鼓起腮,沉默了好半晌,最終還是在舅舅的連聲追問下,從牙逢裡擠出幾個字,“秦皇娶了我師弟……”
“啊?”陸戚一怔,“你說什麼?”聲音太小了,他沒聽清楚!
“我師弟!!緩之!!秦皇迎了他做皇後,他被‘娶’進深宮,我師傅絕後了!”君譚拍案而起,驟然高聲。
震的陸戚耳朵嗡嗡直響的同時,有些啞然無語。
先前提過,冠軍候君譚早年失父,能有如今的本事,那是雲止他爹一手帶出來的,就連君家鐵騎的前身,都曾是雲家軍……對師傅,君譚是很有感情,視做生父的。且,他跟雲止近些年雖少見,但小時候是一塊長大,他還虛長雲止幾歲,是把雲止當成弟弟看的,結果,莫名其妙,他弟弟就讓新皇迎進宮裡當裡,當了‘皇後’了……
這算什麼?他師傅絕後啦!
“這個,譚兒,緩之乃萬聖長公主之子,在北地遊曆多年,他和秦皇之事,其中定有內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且,我聽聞,自萬歲大婚,帝後和諧……”人家夫妻恩愛著呢,你生氣管什麼用?
“至於絕嗣不絕嗣的,緩之已是那個身份,日後總能挑著好孩子過繼的。”
“那能一樣嗎?過繼的總歸不是親骨肉。”君譚抽著臉皮,“而且,我師傅明明有兒子!”為什麼要過繼??
“譚兒,事已至此,你待如何?人家緩之都和萬歲成親一年有餘了,難道還能分開?更何況,就算你能把他們分開,緩之都未必會感激你。”陸戚失笑,心裡多少鬆了口氣,鬨彆扭歸鬨彆扭,不是反對新皇就好。
伸手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他溫聲道:“這男女之事,從來都最簡單,又最複雜的,且,秦皇和緩之人,亦非單純的男女糾葛,還關係著晉秦兩朝,宗室浮迭,這不是你個外姓人能管的。”
“我沒想管,就是心裡彆扭。”君譚冷著臉,麵無表情的說。
陸戚看著外甥,簡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