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一個人貼著三樓窗戶外麵的牆體,努力扮演一隻壁虎。
拐角的另一麵,花格子的同夥正從那邊走來。
餘光瞥及,沈人傑心急如焚,試圖蹲下,從二樓窗戶溜進去。
腰間綁著炸|藥,他不敢用力彎腰,隻能伸長了手去夠窗棱。
話說回來,以他的身材,想要辦到這個動作,也有點困難。
但他隻有三秒的時間。
三秒之後,對方走過來,隻要稍稍抬頭就會看見沈人傑。
那時候將是他的死期。
三。
二。
一。
沈人傑默數,咬咬牙撲了一下,雙手抓住窗戶邊緣,手一滑,整個人往下墜!
媽呀!
他差點尖叫出聲,趕緊攀住窗台,雙腳死死蹬在牆上穩固身軀。
但鴨舌帽已經走過來了。
他以豐富的閱曆和經驗,自然而然抬起頭,看見沈人傑。
一愣之後,鴨舌帽舉起槍,動作迅猛,保險也同時打開。
完蛋了。
沈人傑心想。
他已經徹底放棄反抗,準備等死了。
當子彈落在身上,瞬間炸開,等待他的還不是一般的死法,而是血肉模糊四分五裂。
太慘了。
沈人傑覺得,他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前兩年隔壁鄰居想把自己的胖閨女許配給沈人傑的時候,他看不上,覺得自己還年輕,怎麼也得先立業後成家,找到一個更漂亮的媳婦兒。
現在他後悔了。
甭管那閨女胖不胖,長得是不是有點醜,起碼現在也能給他留個後。
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在腦子炸開,沈人傑整個人七葷八素,像被地震搖晃的殘垣斷瓦,甚至沒有感覺到子彈打在身上的痛。
過了好幾秒,他才發現,不是他的腦子在震顫,而是房子在震。
確切地說,是房子下麵的地在震!
地震了?!
沈人傑往下一瞅,鴨舌帽沒顧得上他,正下意識往爆炸的地方看。
他趕緊彎腰往窗戶裡使勁一翻,把身體倒騰進房間裡。
沈人傑驚悸未定,想起爆炸來源。
那是他們剛剛出來的地方。
地下秘庫,又發生了二次爆炸?
沈人傑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那條“大腿”的安危。
保住命之後他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了,隻是嶽定唐現在,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李老板心狠手辣,來曆成疑,沈人傑真懷疑嶽定唐從對方手裡活下來的可能性。
他暗暗歎息一聲,跑到房間門口探頭探腦,打算趁著沒人溜走,趕緊先去找救兵過來。
……
血,順著胳膊流下,蜿蜒曲折,幾乎將整個手背染紅,又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淩樞從鴨舌帽的屍體上費力爬起,動作扯動腹部的傷口,身體禁不住僵住。
良久,他才輕輕出了口氣。
淩樞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多久沒有這樣傷筋動骨了,以致於骨頭都生出惰性,差點就把命交代了。
以前不是沒有受過更重的傷,但那些都是看得見的對手,現在,算什麼?
與躲在黑暗裡不見天日的幽靈周旋?
他挪了幾步,把剛剛被踢到角落裡的槍拿到手,又抓著床柱穩住身形,走向窗邊。
外麵,一道黑影奔向爆炸來源。
淩樞舉起槍,毫不猶豫地射擊。
對方應聲而倒。
他確定自己打中了對方,但他不能確定是否打中要害。
數九寒天,淩樞竟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前胸濕漉漉的,他分不清是血還是汗,衣裳貼肉,膩得讓人不舒服。
眼前像有星星在亂飛,每次閉上眼睛再睜開,都是一次艱難的嘗試。
淩樞慢騰騰走到樓下,頭也不回,道:“扶我一把,我被劃傷了。”
偷偷摸摸跟在後麵的沈人傑:……
他想問淩樞是不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但沈人傑看著淩樞搖搖晃晃的身軀,識趣地啥也沒說,趕緊把他扶住。
爆炸處火光衝天,火勢蔓延得很快,再過不了多久就會把地麵的小樓也徹底牽連吞噬進去。
倒在地上的鴨舌帽一動不動。
應該是被淩樞一槍斃命了。
沈人傑彎腰伸手,探向對方脖頸。
冷不防對方突然翻身,藏在身上的手露出一把槍!
槍口倏地對準沈人傑!
槍響!
沈人傑一震!
鴨舌帽額心多了個血洞,身體往後仰倒。
沈人傑也直接癱軟在地。
第幾回了,他今晚經曆的生死瞬間委實多得數不過來了。
“淩老弟……”他有氣無力喊道,“讓我歇會兒吧!”
沈人傑實在是走不動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爆炸的地方看看嶽定唐是否還有生還的希望,應該趕緊去巡捕房找人手過來,應該讓史密斯調動所有人過來營救。
但他的身體叫囂著一根手指也動彈不了。
淩樞根本沒法回應。
他張了張嘴,感覺喉嚨裡都是黏膩的血氣。
此刻之所以還能勉強維持清醒,全憑一絲意誌力在撐著。
他眯起眼,望向火光衝天的地方。
仿佛有個人,從那裡緩緩走出,身形輪廓映在火光之中,如同鳳凰涅槃。
是嶽定唐,還是李老板?
淩樞一時竟分不清了。
他想舉起手裡的槍,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往後仰。
最後的意識,是頭頂濃濃硝煙,和從烏雲後麵探出半麵皎潔的月光。
也許,醒來的時候,天就亮了。
淩樞緩緩合上眼。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