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北鬥 夢溪石 8908 字 3個月前

這張彆出心裁的灑金紅紙, 僅僅隻是一張請客的帖子罷了。  嶽定唐:“怎麼個不乾淨法?”

管家歎息一聲:“當初老太爺搬進這宅子的時候,就被人勸過……”

再早些年,政權頻繁更迭,名副其實的天下大亂,那些數得上名號的軍閥比比皆是,今日是友, 明日可能就是敵, 數不上名號的小軍閥更是遍地可拾。

袁秉道原是四川督軍劉存厚的手下,劉失勢苗頭初現, 他立馬拉了一支人馬出走,企圖自立山頭, 好景不長, 袁秉道很快又被彆的軍閥並吞,手下要麼被殺, 要麼轉投高枝,袁秉道還想依附國民政府東山再起,國民政府卻瞧不上他名聲不好, 又無兵無權。

無奈之下, 袁秉道隻好帶著身家老小到上海來當寓公, 所以這棟房子, 原本就是他作為養老之用, 自然精心挑選, 無比重視。

當時有三處房子供其挑選, 但他獨獨看中了這裡, 因為老奸巨猾的袁秉道認為,當今世道,列強環伺,國弱民弱,恰逢世界大戰剛剛結束未久,中國這片肥沃的土地遲早還會被盯上,不是英美就是日俄,總歸還是地處租界的房子要更安全些。

這房子的前任主人是個英國人,娶過三任妻子,據說個個死得蹊蹺,當時就有傳聞說,是英國人殺妻,但無人報案,也沒證據,此事就不了了之。

後來英國人也死了,被發現時已經搶救不回來,傳聞他臨死之前形容恐怖,像是看見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後來鬨鬼之說不脛而走。

袁秉道買下宅子之後,此處作為袁公館,十來年平安無事,大家也就逐漸忘記從前的傳聞,但老管家還記得,這次接連死了三個人,記憶又從腦海深處一下子被他揪出來,越想越是後怕。

淩嶽二人相視一眼。

十年前的舊事,彆說他們,就是袁家傭人,資曆年輕一些的,恐怕都不知道。

“你家老太爺那麼有錢,什麼房子買不到,再大再好的也有,為什麼就非要一棟鬨鬼的房子?”淩樞問道。

老管家苦笑:“當時急著入住,正好這房子又夠大,老太爺有好幾房妻妾,不是這樣的房子,都安置不下。”

淩樞抬頭環視一圈。

“袁公館雖然地段不錯,但采光差了點,臨街的房子也有些吵,對於袁秉道這種不差錢的主兒來說,這裡絕對不是養老的首選。而且,據我所知,袁家舉家搬過來的時候,你們老太爺隻帶了一妻一妾,和袁冰一個孩子,來到上海之後十餘年,也未納新人,似乎不需要那麼大的房子。”

老管家:“老太爺的考量,又豈是我等能置喙的,我也勸過,他老人家執意買下這裡,我等也隻能聽從。”

嶽定唐:“那麼你們在此居住的十餘年前,就沒有鬨過鬼?”

老管家遲疑片刻:“倒是有過幾回,當時袁家人口還多,大家也沒當回事,後來老太爺老太太相繼去世,房子逐漸空下來,怪事就越來越多。”

淩樞:“那袁冰他們怎麼沒想過搬走?”

老管家歎氣:“我家老爺花天酒地,一日裡倒有半日不在家裡,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再說後來坐吃山空,除了這宅子,也沒地方去了啊!”

再問起阿蘭的時候,無論管家還是袁家其他人,卻都一問三不知。

正如淩樞他們所料,阿蘭的存在,在袁家近乎透明,雖然她是杜蘊寧身邊極為重要的人,可她的啞巴和不識字,給她與其他人的交流造成嚴重障礙,除了老管家會一些手語之外,其他傭人根本無法與她交流。

沒有人喜歡她,沒有人討厭她,也沒有人在意她,如果不是這次跟命案聯係起來,她的一呼一吸,生與死,都注定掀不起太大的波瀾。

這樣的小人物,在這個時代,這座城市裡,比比皆是,毫不出奇。

淩樞:“阿蘭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又或是遺物?”

老管家道:“她出事之後,巡捕房的長官過來,已經將她平日所用的那些東西都帶走了,二位可以去問問。”

嶽定唐不置可否:“我們先去前樓看看。”

老管家吞吞吐吐,不肯一起。

嶽定唐倒是知道原因。

現在外頭謠言滿天飛,尤其是袁公館鬨鬼的傳聞,一日盛過一日,甚至連負責看守的巡捕,都信誓旦旦說自己曾經見過杜蘊寧站在窗邊往外凝視。

這種情形下,其他人自然也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淩嶽二人也不勉強他,嶽定唐自己有鑰匙在手,直接就可以打開前樓的大門。

一股塵封的氣息撲麵而來,裹挾冰雪的冷,卷作一團,陰冷乾燥,沒有半分令人愉悅振奮的元素。

這棟小樓的主人才離開多久而已,人氣就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甚至還有點兒鬼氣森森,難怪老管家就杵在外邊不肯進來。

嶽定唐先去樓下的傭人房,淩樞則上樓去了杜蘊寧的房間。

該看的,上回都已經看過了,實際上並沒有太多可供發現的新東西。

但淩樞生怕自己有所遺漏,依舊將每一處角落細節,都重新察看了一遍。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輕,也不快。

“你發現了什麼?”淩樞頭也沒回。

他以為是嶽定唐。

但身後沒有人出聲。

淩樞正在翻看床邊的抽屜,一時沒留意,直到後頸被輕輕吹了一口氣。

溫涼溫涼的一口氣,吹得後頸寒毛根根豎起。

淩樞反手一抓,抓了個空!

他猛地回頭!

頭頂的電燈忽然滅了。

咖啡館裡冷清寂寥,就隻有一桌洋人在用餐。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作為遠東最繁華的城市,上海的除夕與中國其它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

天還未黑,街上就已行人寥寥,現在外麵更加安靜,好像一瞬之間,全上海所有人都藏了起來,不肯冒出一個頭。

新月咖啡館倒是敬業,還堅持開門營業。

那頭有個侍者提著一籃子麵包走出去。

淩樞扭頭一看,瞧見他站在路邊,在給幾個乞丐分發。

“先生,這是菜單,您二位先看看,需要的話按一下桌上的服務鈴即可,我會馬上過來。這是檸檬水,溫熱的,先解解渴。”

他們剛進門,就有兩名侍應生迎上來,主動接過他們的帽子圍巾外套,又將他們引到寧靜一隅,點亮桌上蠟燭,奉上餐單。

嶽定唐打開略略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