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2 / 2)

北鬥 夢溪石 9109 字 6個月前

嶽定唐下意識看向淩樞。

後者也正好望過來。

那也是肖記麵館所在的地方。

就在兩天前,杜蘊寧出事前後,麵館老板老肖,也因為隔壁起火被牽連,被活活燒死在麵館裡。

是巧合,還是有意?

姓洪的,杜蘊寧,老肖之間,又是怎麼扯上關係的?

李老板一直束手在旁邊站著,沒有打斷他們,見他們問得差不多,這才出聲。

“二位先生,天色不早了,若是再晚一些,就怕街上都找不到黃包車了。”

剛才外麵還有些寶石藍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下來,可以想象這裡有多溫暖,外麵就有多嚴寒。

嶽定唐瞅一眼手表,他們的確該離開了。

“多謝老板,今日叨擾你許久,過意不去,待年後再上門致歉。”

另外一桌洋客人不知何時吃飽結賬走人了,偌大咖啡館內就剩下他們這桌。

李老板笑嗬嗬:“不妨事,反正我小老頭也是在這裡過年,不耽誤你們回家與家人團聚才是正經事,小店過年會停業歇息一陣,二位先生若喜歡這裡,不妨等年後再來。”

告彆老板,兩人從咖啡館出來,朝街口走去。

司機還在那等著。

“大姐現在肯定急著等你回去吃團年飯,你可以先回去,過兩天再說。”嶽定唐道。

大姐大姐喊得真是親熱,淩樞把到嘴的吐槽咽下。

“現在不趁熱打鐵,過兩天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變故,總不能為了過年,把自己小命給丟了,走吧,直接去恒通路。”

他說罷,當先鑽進車廂。

……

恒通路一帶,新老房子鱗次櫛比,在夜色下,新舊顏色模樣並不那麼分明,但萬家燈火卻在錯落中呈現,魚肉蒸煮的味道夾雜在蒸年糕裡一起飄蕩在空氣中,迎來年味分明的除夕夜。

魚肉和豬肉的味道淡淡的,幾近於無,更多的是畢竟對於平民百姓來說,這年頭桌子上能出現一碗裡脊煮年糕或一條紅燒魚,已經可以算得上年節豐盛了,像剛才他們那樣能吃上龍蝦和牛排,更是奢侈到無法想象。

這裡多是住宅區,間或有些鋪子,也都是上了年頭的老字號,老板幾代經營,靠的都是回頭客口口相傳。

如今山河不全,有些地方還在打仗,上海外緊內鬆,老百姓也許天天都能看見報紙上間或燃起的硝煙,但畢竟總體還算平靜,上班的暫時有個飯碗,上學的暫時也有書可讀,拋開憂國憂民的熱血青年和知識分子不說,大部分小老百姓日複一日,依舊照著自己平日的節奏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不過在這場家家戶戶關門過年的熱鬨中,也有兩處地方例外。

那就是之前被火災毀於一旦的兩戶人家。

其中一戶,正是淩樞經常去光顧的肖記麵館。

“起火的這戶人家,家裡男主人原是在碼頭當苦力的,有一回搬貨的時候砸傷腿,後來就隻能在家接點彈棉花的活計,女主人繡活不錯,偶爾會接了外麵的布料回來繡,所以他們家裡堆積了不少棉絮和布料,這些都是極易起火燃燒的東西。”

“根據後來調查,推測他們很有可能是家中小兒玩火,大人們又都在睡覺,沒有及時察覺,導致火勢迅速擴大,最終活活燒死在裡麵,還牽連了隔壁的肖記。”

在兩人走向恒通路36號的時候,嶽定唐如是說道。

“有問題。”

淩樞停住腳步。

“且不說貧苦人家為了省錢,晚上一般不點燈,也難得買火柴蠟燭甚至油燈,就算他們家孩子半夜找到火柴,頑皮弄火。那對夫妻也好,老肖也好,都不是五感失靈的人,火情一起,他們睡得再熟,也該醒過來了,就算那對夫妻逃不出來,為什麼連肖老板都沒逃出來?”

淩樞不答反問:“你親眼看過杜蘊寧的屍體嗎?親自查看過嗎?那的確是杜蘊寧?”

嶽定唐陷入沉思,片刻之後緩緩開口。

“我記得,她左手手腕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枚紅痣,上學時那些女同學還開她玩笑,說那是守宮砂。還有,以前她騎自行車摔了一跤,膝蓋後來留下疤痕。這些,我都看見了。”

這下反而輪到淩樞皺起眉頭。

嶽定唐:“你是因為什麼,才會有這樣的疑問?”

淩樞:“在杜蘊寧生前,我與她幾次打交道的過程中,我發現她不僅對袁冰諸多不滿,而且很可能有逃離袁家的心思。甚至她出事前一天,還向我提出私奔。被我拒絕之後,她曾經說過一句話。”

“嗯?”

嶽定唐發出疑問的語氣詞。

淩樞:“如果你不肯跟我走,我就自己走,走得遠遠的,到天涯海角,你可彆後悔。”

嶽定唐:“這倒像是她的語氣。”

淩樞不樂意了:“敢情你以為我在編故事呢?”

嶽定唐:“當然不是,不過蘊寧從小到大,經常說得多,做得少,雖然對自己的處境不滿,卻從未有勇氣做出改變,當年去留學是如此,後來嫁入袁家,也是如此。”

淩樞:“如果單憑這句話,當然不能。你還記不記得,我給你們說過,她要將一筆財產交給我保管,避免被袁冰帶走。”

嶽定唐嗯了一聲,沒認為淩樞在拖延時間。

對方會在此時再度提起,必然是有之前漏掉沒提的新內容。

果不其然,他聽見淩樞道:“當時,她給了我一張財物清單,上麵列明她想要轉移的財產。但是我在上麵,看見了兩個人的筆跡。”

嶽定唐:“會不會是她的女傭幫她一起寫的?”

淩樞:“我了解過,她嫁去袁家的時候,隻帶了一個陪嫁的,就是現在跟著她的女傭,但對方不識字。”

嶽定唐:“也就是說,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幫她出謀劃策,幫她離開袁家。”

淩樞:“杜蘊寧性格軟弱,沒有主見,單憑她一個人,是絕無勇氣離開袁家的。從前她約我出來,隻知抱怨哭訴,直到最近幾次,開始提出私奔,直到拿出財物清單讓我保管,循序漸進,頗有計劃,這不像是她能想出來的。”

嶽定唐沉吟:“所以,你懷疑她利用你作為凶手,吸引彆人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假死跟彆人私奔?”

淩樞:“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

嶽定唐:“這麼重要的線索,你為何不早說?”

淩樞:“因為你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我無法確定你是否跟杜蘊寧有關。”

嶽定唐:“現在你還這麼認為嗎?如果說,你現在的處境相當於四麵楚歌,我就是唯一那個能為你開辟一條生路的人。難道你就不想為她找出真凶,讓她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再怎麼說,她也曾經是個好姑娘。”

淩樞不說話了。

嶽定唐沒法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什麼端倪。

很久以前,淩樞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人會在學習成績上爭強好勝,也會經常跟彆人繪聲繪色講起當今局勢,社會逸聞,也不知他從哪裡知道那麼多消息掌故,每回下課,他周圍總是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同學們都樂意聽他講那些略有誇張,又跌宕起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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