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1 / 2)

北鬥 夢溪石 8408 字 3個月前

這張彆出心裁的灑金紅紙,僅僅隻是一張請客的帖子罷了。

隨著這份報紙的發酵, 用不了多久, 杜蘊寧的死訊就會傳遍大上海的每一個角落。

而淩樞的嫌疑人身份, 也很難再壓下來, 人人都是法官, 報章雜誌, 悠悠眾口,所有輿論會將矛頭指向他, 這將會給偵破案件的人增加很大壓力。

壓力之下, 又有所謂的證據, 淩樞再想脫罪,就更難了。

曆朝曆代, 殺人償命, 都是不變的法則。

“嶽老板, 你能力有限啊,連一樁新聞都壓不下來,我得懷疑你給我姐吹自己這些年的成就, 是不是真的了!”

淩樞涼涼道, 順手從兜裡掏出五分錢放在報紙上, 將報紙隨手折疊,塞到路邊乞丐的懷裡。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嶽定唐淡定道, “從案子和你有聯係的那一刻起, 這個結果你應該早就料到了。袁家傭人雖然被限製出入, 但每天都需要吃喝, 必須和外麵聯係,還有經手辦差的巡捕那麼多,隨便誰漏一兩個消息給小報,賺點零花,並不稀奇。”

淩樞歎了口氣,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是他現在的最佳寫照。

一天沒有找到凶手,這件案子就會像無形的繩索套在他脖子上,隨時隨地有可能收緊,置他於死地。

那個幫杜蘊寧寫財物清單,可能與杜蘊寧關係曖昧,甚至很可能攛掇她私奔,最終殺人滅口的人,如同一個不存在的亡靈幽魂,始終徘徊左右,卻尋覓不到半點蹤跡。

要不是淩樞親眼見過那份財物清單,他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這麼一個人了。

淩樞覺得自己循著杜蘊寧生前軌跡去尋找線索的思路是沒有錯的,但這樣就像被人牽著鼻子走,藏在暗處的對手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輕輕鬆鬆就可以將他的行蹤掌握,順便先發製人。

那,換一個思路呢?

如果,連袁家的貼身傭人也沒有見過此人——

那麼,杜蘊寧要如何在避開袁家人的情況下見到對方?

神使鬼差,淩樞靈光一閃!

“新月咖啡館?!”

“杜蘊寧之前幾次都約你在哪裡?”

嶽定唐跟他,幾乎同時出聲。

兩人說的話不一樣,但思路歸根結底都是相同的。

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嶽定唐:“都是新月咖啡館?”

淩樞:“不錯,她約了我三回,都在那裡。”

嶽定唐:“那你見過她跟咖啡館裡哪個人交流比較密切嗎?”

淩樞凝神想了片刻,搖頭道:“我印象裡沒有,她跟新月咖啡館的老板似乎相識,第二回我們在那見麵的時候,她還給我介紹了正在幫忙洗杯子的老板。”

嶽定唐:“你對那老板了解多少,他有妻室嗎?”

淩樞:“你懷疑杜蘊寧可能與他有曖昧?不可能。”

嶽定唐的司機一直在街口等著,見他們走來,趕緊出來開門。

待二人入座,車子發動,淩樞才開口。

“等你看到那位老板就知道了,他年紀有些大,口舌也不大靈便,杜蘊寧不太可能跟這人有什麼太深的瓜葛。”

嶽定唐思忖片刻,“那去新月咖啡館看看。”

從這裡去新月咖啡館,在不塞車的情況下,隻有十五分鐘的車程。

嶽定唐他們在街口下車,走沒幾步路,遠遠的就瞧見咖啡館掛在外麵的招牌。

新月咖啡館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剛剛粉刷過的外牆,幾扇半新不舊的窗戶,在寒冬裡努力維持綠色的植物,還有穿洋裝的侍應生,所有細節都能看出老板對這間咖啡館的用心。

隻是開在中國的咖啡館,必然會帶上中國的痕跡,就像現在從咖啡館裡傳出來的唱片,播放的不是外國音樂,而是本國人耳熟能詳的《茉莉花》。

淩嶽二人沒有急著進咖啡館,他們在咖啡館附近的店鋪逛了逛,跟掌櫃老板閒聊兩句,買點東西,狀若無意地打聽起新月咖啡廳的情況。

這間咖啡館有些年份了,若乾年前就在這裡經營,但換了兩位老板,前一位姓韓,據說生意破產,收拾東西回鄉下老家了,現在這位姓李,是韓老板的朋友,聽說他急著用錢,就將咖啡館盤下來,重新修繕開放。

咖啡館生意還不錯,老板人也挺好,他店鋪裡幾個夥計,都是被他出手幫助過的,就連鄰居平時有個什麼不便,李老板也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李老板心地好啊,可惜這世道好人難做,得惡人才能出頭!”

淩樞從街道對麵走來,進了這間茶葉鋪,就聽見唐老板對嶽定唐說出這句話。

“怎麼說?”淩樞順口問。

“這位是?”茶葉店唐老板看向淩樞。

嶽定唐:“他姓楊,是我同事,跟我一道出來做社會調查的。”

唐老板打起笑臉:“原來楊教授,快請坐!小東,倒茶!”

這年頭知識分子分外受到尊重,尤其是嶽定唐這樣的教授文人,放在前清就是翰林老爺級彆的人物,隨時可以登堂入閣,在升鬥小民看來,更有一份距離感和必須仰視的感覺。

嶽定唐以社會調查的名義跟對方攀談,又買了二兩茶葉,自然得到分外熱情的招待。

“說起來,李老板盤下這間咖啡館也不容易。他本來以為是幫朋友的忙,急公好義,出手相助,誰曾想這咖啡館盤下來不出一月,就有人找上門,說韓老板一女二嫁,把咖啡館也賣給了他。這時候韓老板錢也拿了,人也消失了,雙方打起官司,不得已,李老板為了早日重新開張,隻得再出了一筆錢給對方,才將這地方拿下來。”

這茶葉鋪唐老板就在咖啡館斜對麵,抬頭不見低頭見,說起咖啡館的來曆,頭頭是道,看樣子跟兩代主人都熟識。

“這麼說,李老板的確是特彆仗義的一個人了?”嶽定唐問。

唐老板點頭:“那是的,今年夏天那會兒,上海不是下暴雨麼,好多地方都淹了,我這些金貴的茶葉是最不能被水碰上一丁點的,多虧李老板借給我幾個大罐子,將茶葉往裡一裝再封灌,還真就半點沒受潮。結果他自己那些咖啡豆,倒是有一半遭了殃,您問問這街上,十戶有九戶提起他,都得豎一大拇指!”

淩樞:“我看著咖啡館的客人也不算特彆多,他老這麼幫彆人,自己不會虧本嗎?”

唐老板笑道:“聽說他是從海外歸來的華僑,家在南洋那邊還有產業呢,說是想回來養老,兒子還留在南洋做買賣,每個月都給他寄生活費,孝順得很。依我看,就算咖啡館虧本也不妨事,他兒子寫過許多封信來喊他回去了,李老板說,自己現在有手有腳,還能乾活做事,暫時不想出國。”

淩樞:“這些都是他自己說的嗎?”

唐老板:“是啊,我還見過他兒子寄回來的照片呢,李老板的孫子白胖聰明,都會喊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