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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話的是高秀娥,他們都能聽出來。

等他走後,老人們不由去了小房間。

“老高,怎麼回事?”

“小師師,會長幫你把人擋回去就行了,你畫什麼畫啊!”

“給他畫個p還差不多!”

“會長不給力,還有我老雷呢,怕啥,彆慫!”

“以後就去我家開會唄!哎,這地方跟這種人沾上關係,我都不想踩下去了!”

大家都替顧師師打抱不平。

顧師師坐在椅子上,又是感動又是感謝。

“前輩們彆擔心,我想好了,就給他畫一幅,也算是對父女關係的一個了斷。”

她先前也打算不理睬顧江信,發給大佬來接她的消息都打了一半的字,但中途聽到顧江信說到這小樓,言語裡都有威脅,她又刪掉了。

他想要,那她就送給他個‘大禮’好了!

“稍等,我畫給你們看。”

顧師師笑笑,就站起身走到畫桌邊。

交流會的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

大家雖然打抱不平,但看她表情另有玄機的樣子,也就暫時按捺下性子,在一旁觀看起來。

顧師師沾墨蕩水,起筆就是非常熟練的山川。

“咦……小師師,你這個山畫得有點怪……”

沒多久,就有人訝異出聲。

顧師師笑笑,幾筆之後,她的墨就轉到了山川下的泊泊溪水。

小橋、流水、人家。

她行筆極其流暢,讓觀看的老人們,很快忘記了心裡原來的疙瘩,忘記了這畫是給顧江信這個人,也似乎忘記了她起筆山川的怪異畫法。

而顧師師在流水邊,很快又繪成一個羽冠巾綸的黃袍男人,左手持書,右手提著水桶,水漬在他袖袍衣角暈染而開,似乎是順勢蔓延到地上,染深了黃土色澤。

幾筆之後,畫中竹林小徑旁,又落成了一座略精致的宅院。

暖閣之中,頭戴了朵豔紅芙蓉花的雲髻女子正在對鏡貼花黃。

她給[花間]畫了無數仕女圖,練手之作都有許多廢棄的。

現在畫這些人物,就是信手拈來!

眾人不由又感歎她手速之快、人物之精妙。

但他們越看到後麵,越是麵色古怪。

“要我說,小師師你不要理會他就行,但不要拿畫來開玩笑啊。我們平時信手之作,也要講究合理、構思完整。否則養成了隨意的習慣,很容易影響你的思維。”

老雷看了一會,就歎氣。

“你看你這山水,算是哪個季節?怎麼一會山川積雪,一會這女子頭上又有芙蓉花了?”

“而且這山水荒野之間,怎麼有如此精致的宅院?暖閣女子一身華貴,這男子挑水也穿著華服?不合理啊!”

老雷皺眉,忍不住叨逼叨逼。

“哎,你這不是東拚西湊嗎?這湖裡是什麼,太陽怎麼畫得跟月亮一樣?這畫得再精致,也不行啊……”

他說到一半,就被身邊的高秀娥拿筆打了下胳膊。

“乾嘛?我有說錯嗎?”

老雷不由瞪眼。

高秀娥給了他個‘你蠢你不知道’的眼神,“老雷,年紀大,也多讀點書吧。”

“嗯?”

老雷怔了下,再看四周的人全都在笑他的樣子,立刻不服了。

“怎麼?你們都沒覺得嗎?!”

黃川會長回給他一個深奧的笑容。

如果他臉上有胡子,這時候還想要摸一把裝高人。

“鏡中花、水中月,你知否?”

老雷瞪著眼,半餉才一拍大腿,頓悟了過來!

“對鏡貼花,水中映月?原來如此,鏡花水月,說明畫裡這些都是假的!?”

高秀娥眯眼笑,把自己老花眼鏡拿出來帶上,虛指了下畫紙,“除了反常的季節、人物,你再看小徑周圍的竹林,再看這男子手裡的水桶上的板片紋理,熟悉嗎?這就是個竹籃子啊!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黃川笑著也湊了過來,“這山的畫法,也有鏡像的意思。這兩座山,看似一大一小,但其實就是同一座,隻是左右對換,所以之前咱們都覺得哪裡怪怪的。”

老雷隻能豎起一根手指,衝向顧師師豎起來,“小師師,太牛,老雷我服了!”

顧師師笑笑,繼續沾清水,潑墨給青山上色。

對,這畫看似處處完整、筆潤鋒利、寓意安泰,但從始至終都是空幻飄渺、什麼都無法實現的假象!

從紫竹林到這一男一女,到這一屋一湖兩山……懂行的人一細看,就能發現不對。

顧江信要畫。

她就送給他!

不,是三千萬賣給他!

有些事,他還是不要想得太美了!

說兩個小時,其實是畫需要等墨一層層乾,才這麼費時。

真正動筆,並沒有那麼久。

所以等顧師師畫完,她中途也已經把自己的故事,跟一屋子老爺爺老奶奶們說了,聽得幾個老的都是吹胡子瞪眼,甚至還有紅了眼的。

等顧江信按時來了,他就發現屋子裡的老人們,看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嘲諷似的。

但正要仔細琢磨時,已經有個白發老婦兩手將畫拿了過來。

“這一副名叫《東來》。”

她一手將畫放在桌上,一手就將一張紙條,遞給顧江信。

“錢打到這個銀行賬號。”

顧江信接過來一看。

收款人,高秀娥。

他頓時笑了下,把剛才的怪異感覺都暫時拋到了腦後,“原來是高大師,久仰您的水墨大觸名號。”

說到這兒,他忙去檢查了下畫作上的印章,看見那熟悉的紅泥中‘水墨大觸’四字,才徹底安心。

這邊的老頭子們,都不太歡迎他。

因為他剛才提到這房子是自己的,讓這些老藝術家們覺得被威脅了吧?

但如果不這樣,他又怎麼會得到這幅畫?

顧江信想著,就望向桌麵。

“好一副東來!”

日頭當空,水自東來。

黃袍加身,金屋藏嬌。

這寓意……實在太好,遠勝展覽的那三幅!

風水上,水就是財,財源滾滾自東而來。

豔陽高升,正是一天光芒最甚的時候。

而古時,除了帝皇之家,誰可以穿黃?

這就說明這畫中男子事業上已到了高位,而家庭自然是夫妻和諧,美女在畔。

作為一個男人,夫複何求?

夠了!

這就夠了!

顧江信再沉穩的人,此刻也禁不住興奮地笑。

這畫送給劉區長這樣的人物,寓意正合適!

“好,我這就讓秘書給高大師轉賬!真是辛苦了大師!”

顧江信難掩喜色。

“我們景德地產,在不遠處還有一座獨棟小彆墅,以後如果大師想要組織活動,可以跟我說,每周都向大師們免費開放!大師們再也不用跟其他協會同用這個地址了!”

給一個大棒,再給個大棗。

顧江信安撫人心,向來做得很好。

但眾老人心裡都在冷笑,麵上不顯,對這畫誇讚不已。

“顧總真有眼光。”

“這畫確實精細、用心,恭喜顧總得到佳作了!”

“可以傳給後人啊!”

顧江信更是得意,深深覺得自己的示好又讓藝術家們退讓了!

而自詡懂畫的周總,更是‘線條流暢’、‘工整寫意’、‘人物生動’各種彩虹屁,讓顧江信也放下了心,覺得三千萬雖然貴但沒有大虧了。

當場付完錢,他們就小心翼翼地捧著畫作,滿意而歸。

一屋子的老人,卻是快在肚子裡笑抽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