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 / 2)

他早年也是讀過一些書,後得知妹妹走失在青州,早早便棄武從文。

張太傅勸不過他,無奈隻能任意他武官入仕,七月初剛從青州調回京城。

因他賦閒在家,張太太特意準許兒媳婦提前從山上下山回家,一是夫妻許久未曾見麵,緩解相思。二來,成婚這麼些年便分割兩地,至今張大爺膝下無出。

看著身姿英武的夫君,家常青布袍子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幾分文質彬彬的味道,中和了那股沒來由的冷。

張大奶奶歡喜抿唇,她原以為,夫妻分割兩地,夫君家信中雖從未提及,可應該有丫鬟紅顏在書房伺候,說不定,也有庶子庶女。

可誰知,夫妻在家這麼些日子,他從不親近女色,竟是極為規律,早起便去書房裡抄寫從青州帶來的資料。

她借著送茶的機會去看過一眼,夫君說,是前青州知州柳道南埋在花壇下的,若不是因緣際會,這些東西早就湮沒在過往,既然知道,就應該查明緣由。

張大奶奶不知道要查什麼,可她知道不能耽誤夫君正事。尤其是,當夫君每日還拉著張二一起抄寫時,她便知這事□□關重大。

夫君親自抄寫,不假旁人之手,也不知道藏的什麼秘密。

這不,眼瞅著母親馬車就要入府,張二才打了個哈欠從書房吊兒郎當出來,瞧見兄長,忙挺直肩膀,正色道,

“哥哥。”

張大不滿撇了他一眼,原要嗬斥。見他熬的通紅的一雙眼,道,

“抄到哪一年了?”

“戊戌年九月,哥哥,我瞧著那柳道南日記,怕是從任職青州都有,十多年下來,得翻到猴年馬月去!”

張二憤懣不平,那麼大一個箱子,難為柳知州也不知怎麼藏的,這麼些年,除了紙頁發潮,頁麵發黃,偶有字跡模糊,竟是沒有半點兒旁的錯誤。

可憐了他,倒是一頁頁整理,哥哥也不說,抄這些個做什麼!直接翻原本不就是了!

“等改日我見肅毅侯,讓他派幾個親信來,如此折磨,抄到我眼瞎,也找不到任何信息啊!”

張二見哥哥麵色不變,倒是來了火氣。每日都是夫人吃了什麼,給月容打了什麼飾品,月容又認了幾個字,哥哥不煩,他都要煩死了!

“不願意抄,就抄四書去!”

張大冷眉,見張二還是那般不著調,恨鐵不成鋼,道,

“若是以後妹妹回來,你也這般模樣不成?”

提起妹妹,張二瞬間默了聲音。空氣瞬間凝結,兄弟之間,氣氛極為尷尬。

張大奶奶忙打圓場,

“母親馬車轉過大門了,咱們快往前迎兩步!”

“怎麼不見父親?”

張二踮腳望去,見隻有丫鬟婆子簇擁馬車而來,馬車一側還跟著個眼生的婆子。

隻父親慣用的馬車不在外麵,見懼怕的父親不在,張二兩三步並作一步,大跨步出了二門,轉過穿堂月亮門,往外迎去。

剛走兩步,傻在原地。娘親扶著的那個姑娘,未免太過好看!

他尋常在外麵尋花問柳瞧過的,都不如這個佳人一根小拇指。

張大太太哪裡顧得上兒子,進門便讓婆子請大夫去自己院落,而後和徐婆子等人扶月容上了軟轎。

見她仍舊昏沉沉沒個精氣神,越發著急,見張二攔在月亮門外傻愣愣的,嫌棄推開他,

“彆在這裡擋道,給你妹妹讓個位置,沒瞧見她不舒服!”

妹妹,張二整個人如遭雷擊。忙跟在身後,見娘不去二門外,直接往後院住處行去,顧不得和哥哥說一聲,眼巴巴跟在後麵,

“娘,真的是妹妹啊?”

“不然呢?”

張太太忙的不可開交,扶月容進了自己臥室,在床上躺好。見大夫早就在一側候著,又放下帷帳,拿帕子覆蓋在腕子上,等把了脈,太夫並未露出什麼驚訝麵容,才鬆了一口氣。

轉身,見張二哈巴狗似蹲在門口,眼巴巴看著室內,唯恐打擾大夫把脈,小聲問他,

“你不去找你哥哥,在我這裡做什麼?”

張二委屈,

“娘,你說她是妹妹。”

“是你妹妹啊!”

張太太早就打定主意,那肅毅侯不是看月容無父無母,叔叔嬸嬸又是不得力的,才恣意欺負她。

她家囡囡也沒個音訊,倒不如認月容為乾女兒,一個是沒有女兒的,一個是沒有爹娘的,合該她們母女有一段緣分。

見張二仍舊蹲在地上,拍他發頂,

“去喊你哥哥來,娘有事和你們兄弟說。”

日後認了乾親,她可得分給月容那姑娘一份嫁妝,雖不多,可也得他們兒子相公都讚同都行。

不同意也不耽誤她認了月容,隻是唯恐自己照應不到,她受了委屈。

一時太醫把脈完畢,說了些寒邪入體,小心靜養的話,張太太喊過陪嫁婆子,又喊來徐婆子。

因月容未醒,便讓徐婆子貼身伺候,外裡則是四個婆子,八個小丫頭跑腿。

至於身邊貼身的大丫鬟,張太太一個未挑,隻把自己身邊親近伺候,名喚抱琴的叫來,她行事總是踏實,伺候月容最為合適。

各就各位,因月容生病,張太太不願她再挪動,這臥室便讓她住著。至於自己,母女兩個擠在一起也使得。

如此剛安排妥當,便有陪嫁婆子送藥進來,略墊高後被,親自喂月容喝下湯藥。

熱,燙,還覺得陣陣發冷。

月容許久未曾這麼難受,上次讓她如此折騰,還是在青州時,她被爹娘藏在地下,徐婆子緊緊護住她,外麵,血流成河。

腥膻液體順著氣孔落入地窖,她連尖叫也發不出一句,恐懼,黑暗,以及不知什麼時候會到來的死亡。

後來,顧知山掀開地窖門,朝她伸手,她才會順從被他拉起身。也因為這個,她才半順從被男人占了身子去,就為了快點償還救命之恩。

“娘…爹…”

可太難受了,月容眼淚順勢而下,她整個人被劈開一樣,他隻顧自己儘興,他不心疼她。

呢喃出聲,高熱讓她失去力氣,幾乎不可聞。

張太太借機喂入一勺湯藥,見月容麵色掙紮,一臉痛苦,知她極為難受,拿手帕擦去她眼淚,柔聲哄道,

“好孩子,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柔和音色緩解痛苦,張太太把月容眼淚擦乾淨,又把錦被拉高,突然目光落在月容袖口,一封牛皮紙袋搖搖欲墜。

皺眉,拿了出來。薄薄兩張紙,打頭那張露出紅紅手印,抽開,上麵三個大字和離書。

張太太沒看後麵兩張,放回去略沉吟一下,再次看了月容一眼,見她睡著也麵帶苦澀。

下定決心,也不去問為何張大和張二一個不來,吩咐陪嫁婆子,

“拿我的帖子來,去請柳家太太來家裡說話。”

“柳家太太?”

陪嫁婆子一時愣住了,夫人平時來往的人家,滿打滿算,這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大員,並沒有一個姓柳的。

徐婆子在一旁聽見,小聲提醒,

“昔日青州知州柳道南之弟,如今吏部裡行走的柳道北柳大人!”

陪嫁婆子這才明白,那柳家太太,怕不是今日他們太太帶回家的柳姑娘的嫡親嬸嬸。

感激朝徐婆子一笑,轉身親自讓婆子去請。

當朝一品,頂頂尊貴的張太傅夫人有請。柳二嬸幾乎按耐不住喜氣洋洋,笑著賞了那婆子一把銅錢,見後者不肯收,才悻悻然收回去,自去梳妝打扮。

好在,她那侄女兒發達了,也沒有忘記自己這個嬸娘。

衣裳布料是月容送的,釵環也是早年家裡還發達時,攢下來的。

裝扮一番,倒也體麵。

剛要出門,便見柳妍麗也穿著月容送來的粉綢裙子,頭發用頭油抿的烏黑,一根發絲也不亂,雖比不得月容千姿百媚,也算是青春活力。

大門口攔住柳二嬸,不肯讓她走,

“我也要去給太傅夫人磕頭。”

作者有話要說:mua:,,,